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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 (3-4)作者:jerry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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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04: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三章 桃花塢
不知何時雨晴來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這裡即沒有藍天也沒有大地,只有一塊漂浮在虛空中的廣場。
她孤身一人站在由青石鋪成的廣場中央,四周和頭頂都是漆黑的夜空,一顆顆閃亮的星辰低掛在夜空中,彷佛一盞盞明燈,照亮了這個漆黑的世界。
廣場在虛空中飛快的飛行,從無數璀璨的星河間穿行,億萬年的時光一閃而過。
突然,一顆閃爍著耀眼紅光的恆星出現在她面前,廣場徑直向那恆星飛去。
眨眼間紅色的恆星已經變成了占據了整個空間的巨大火球,所有的星辰都在燃燒,廣場也被裹在赤紅色的火焰中。
雨晴的身體也跟著燃燒起來,巨大的痛苦讓她一陣顫抖,神智變得模糊了。
她張嘴想叫卻發不出聲音,這才發現乾涸的喉嚨里早就被烈火填滿。她只想儘快死去,卻偏偏無法如願,只有默默地忍受著那烈火焚身的痛苦……「啊!」
雨晴一聲驚叫猛地坐了起來,終於從那個自小就一直困擾著她的噩夢中醒過來,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謝無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陽光從窗縫裡照進來,射在她的臉上有些刺眼。
「原來只是個噩夢,天已經大亮了。」
雨晴伸了個懶腰,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鞋子,推門走了出去。
一陣寒氣撲面而來,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經過昨夜的一場大雪,山谷中已是冰雕玉琢,銀裝素裹,天地間浩然一色,完全變成了一個銀白的世界。
謝無涯就坐在門口,正愣愣的望著朦朦朧朧的遠山發獃,見雨晴走到他身邊坐下,愁眉苦臉的說道:「下雪了,雲師父要回來了。」「這麼快?」
「雲師父一向說話算數,他說下第一場雪時回來,便一定會回來。若是那小氣鬼知道我偷了他的玄天經給你,定然不會輕饒了我。」「你後悔了?」
謝無涯大笑道:「男子漢立於天地之間,做了就不悔,更何況是為了你,便是被他打死我也不後悔。只是他這次回來後定要將你帶走,此次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雨晴聽他說的真誠,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張開雙臂從後面抱住少年,在他耳畔輕聲說道:「你不是說要我做你的女人嗎,我這輩子都會一直等著你,等你來找我。」少年轉過身,驚訝的望著面頰緋紅的少女,四目相對,他的心一陣亂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女孩盈盈一笑,宛如出水芙蓉,突然撲進他的懷裡,用那熾熱的朱唇輕輕封住了他的嘴,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了一起……雲師父說話確實算數,在谷中飄雪的第二天傍晚就回來了。
在他那雙洞察一切的慧眼下,謝無涯偷盜天玄經的事很快就徹底敗露。
雨晴從來沒見過一向修養極佳喜形不露於色的雲師父發那麼大的火,作為懲罰,兩人在門外寒風刺骨的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謝凌雲就帶著二個徒弟翻山越嶺,離開了百花谷。
出了太白山後,三人雇了一輛馬車,雲師父趕著車一路向著東,朝著大東海的方向行去。
馬車上,謝無涯半躺半靠在車廂的一邊,默默無言。
那一夜後他全身都被凍傷,至今也無法下地走動。
雨晴則好得多,她雖然拜了謝凌云為師,心中卻從未真把他當成師父,因此那一晚雖同樣受罰,卻暗暗運用玄天經中所記載的功法修行了一夜,除了手腳有些酸麻,並無大礙。
她見謝無涯為了自己受了這麼大的罪,心中也不是滋味,低聲抱怨道:「雲師父也太狠心了,你不是他唯一的傳承者嗎,怎麼捨得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謝無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那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懲罰,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面,等我傷好了之後就要去寒冰原了。」說道「寒冰原」三個字的時候,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絲髮自內心的恐懼。
雨晴沒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有害怕的時候,不禁好奇的問道:「那寒冰原是什麼地方?」「那是位於極北之地的一個島嶼,說是島嶼其實卻大得很,上面千里冰封,渺無人跡。夏天還好,可一到冬天卻整天都是黑夜,見不到一點陽光,只有無窮無盡暴風雪和四出覓食的遠古凶獸。除了惡劣的環境,還要忍受無盡的孤獨,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憋也憋死了。那是魂術者修行的聖地,當然也只有大魂術師才能在那種鬼地方活下來。」聽到這兒,雨晴不禁發出啊的一聲輕呼:「你才剛剛學會魂術,離大魂術師還差得遠,如此說來,去那裡不是白白送死?」謝無涯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其實從我出家修行的那一天,就不再是北齊皇室的人了,我的命運只有雲師父能決定,就算他讓我去送死,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再說我也未必就那麼容易死,大魂術師就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年紀大些多修煉了幾年而已,若是講對魂術的理解未必就能勝過我。」說道此處他豪氣頓生,仰起頭說道:「憑我的智慧和天賦,等我從那裡走出來時也許就能進入大宗師的境界,到時候世上再也無人能阻擋我,我一定會去找你,你等著好了。」雨晴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那把一直藏在身邊的銀月匕首,遞給謝無涯說道:「這刀是我娘給我的,名叫銀月,是魂印之器,鋒利無比,送給你防身,當你孤獨的時候看看它便能想起我了。」謝無涯將匕首小心的收好,將雨晴摟入懷中,笑道:「你不是要做我的女人嗎?不如趁今日離別之前,我們就做一次夫妻如何?」外面傳來一聲咳嗽,雨晴臉上一紅,罵道:「沒正經的小混蛋,雲師父在這裡,你還敢胡說,不怕再被罰跪嗎?」「若是跟你做夫妻,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認了。」雨晴見他得寸進尺,本想罵他一頓,但一想到兩人分別在即,心中又是不舍,不由得百爪柔腸,一陣難受。
少男少女一路談笑著向著大海進發,如果可以,雨晴真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不再和少年分開。
然而再長的旅途也有終點,在經過十幾天的長途跋涉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大東海的海邊。
這是雨晴第一次見到海,風雪中黑沉沉的大海一望無際,和陰沉的天空一樣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海上狂風呼嘯,怒浪滔天,洶湧的波濤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撞擊在礁石上,在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粉碎成一片白色的水沫。
在不遠處的碼頭邊停著一艘大船,隨著上下起伏的波濤飄搖不定,船頭上雕刻著一隻張開巨口的三眼怪龍,猙獰可怖,一面黑色的飛龍旗高掛在主桅杆的頂端,在風中獵獵飄動,顯得殺氣騰騰。
謝無涯撐著拐杖和雨晴一起走下車,指著那大船說道:「這是天龍門的船,看到了黑龍旗,就是海盜也要躲著。一會兒你就坐這艘船出海,船上都是百里挑一的老水手,再大的風浪也不怕。」雨晴點了點頭向碼頭上望去,卻見那裡早就有人在等著他們。
在棧橋的盡頭,立著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個子高挑,身材纖細,一身灰色的毛皮大衣,手中打著一把竹傘,孤零零的站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傘上已經積了一層細細的雪。
謝凌雲帶著徒弟走到那女人近前,介紹道:「這是若蘭,以後她會帶著你繼續修行。若蘭,我把雨晴交給你了,她年紀還小,你要多關照一些。」「請宗主放心,我會照顧好這孩子。」
那女子說著輕輕將雨晴拉到自己身邊。
雨晴細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女人,二十多歲的年紀,鴨蛋臉,長得雖然算不上十分漂亮,卻也眉目清秀,清新自然,給人一種溫婉可親的感覺。
若蘭看了看只穿著一件單衣的雨晴,微微皺眉,俯下身伸手在她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搓了搓,柔聲說道:「瞧把這孩子凍的,宗主到底是男人,不懂得照顧孩子。」說罷解下自己的大衣,給雨晴穿上,又幫她緊了緊領子,淡淡一笑道:「小姑娘經不住海外的風寒,多穿些才是。」她笑的很甜,彷佛一陣春風吹進人的心裡,暖洋洋的,毛皮大衣披在身上也很暖和,上邊還帶著她的體溫,領口處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若蘭,若蘭,如蘭花般淡雅秀美,溫婉如水,果然人如其名。」雨晴縮在大衣里暗想。
大船乘風破浪,離開大陸向大海深處駛去,碼頭漸漸遠去,同樣遠去的還有站在岸邊一直揮手向她告別的少年。
雨晴站在船舷邊,默默地看著謝無涯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變成一個小黑點隱沒在風雪中,心裡陡然一痛。
雖然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遵守諾言踏過萬水千山來找她,但內心深處卻隱隱感到,那個為她去冰水裡抓魚的少年永遠也不會出現了,當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為往事,便再也無法挽回。
大船出海後,每到夜裡,雨晴就跑到甲板上看星星。
晴朗的夜空中,閃亮的北斗七星極好辨認,她們正朝著天璇天樞二星的連線方向行駛,那是正北。
「不知道寒冰原在什麼地方?謝無涯那小子是不是也是在向北而行的路上?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樣看星星?」少女痴痴的想著。
然而大海並不 ??總是風平浪靜,在出海的第七天,他們第一次遇到了大風暴。
伴隨著一聲聲炸雷,貫穿天地的閃電將夜空生生撕裂,狂風帶著瓢潑大雨狠狠砸在船上。
威武的黑龍大船此時就像一片小小的樹葉,在滔天巨浪中起伏不定,時而被拋上浪尖,時而又跌入谷底,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傾覆。
雨晴從未下過海,哪裡受過這種顛簸,早已將晚上吃過的東西都吐了一地,連膽汁也吐了出來。
她雙手摀住耳朵緊縮在床角,身體不住的發著抖,只盼著這該死的風暴儘快過去。
若蘭走進了船艙,來到雨晴身邊坐下,把她拉入懷裡,輕聲說道:「暈船很不舒服吧?來,到姐姐這裡來,我有法子。 」說著伸出纖細的右手,按在雨晴後頸的大椎穴上。
雨晴立即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流從後頸進入身體,緩緩流入胸口,彷佛一道清泉滋潤著她的心肺。
說也奇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就不再頭暈噁心,腦子裡昏沉沉的,便想倒頭睡去。
「怎麼樣,舒服了些吧?」
若蘭對著雨晴微微一笑,掏出手帕為她擦去臉上嘔吐的污穢,又替她換了一身乾凈衣服,這才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在她耳邊唱起了兒歌。
幽藍的天空
月兒彎彎,星兒閃閃
銀河裡,有隻小船
船上沒有帆
槳兒看不見
渡過銀河水
飄呀飄,飄向雲天
聽著那悠悠的兒歌,雨晴彷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最喜歡躺在媽媽懷裡聽著兒歌睡去。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把頭埋在若蘭的胸口,那裡軟軟的,暖暖的,有著一種又熟悉又親切的味道。
雨晴很快進入了夢鄉,這一覺她睡的很香,再也沒有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噩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雨晴聽到有人叫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若蘭正輕輕搖動她的肩膀。
見她醒來,若蘭站起身說道:「你都睡了七天了,我們已經到家了。跟我來,我帶你上島。」雨晴跟著若蘭走到甲板上,這才發現大船已經停靠在一個島嶼旁的淺水裡,島嶼兩邊突出的山崖如同一個人伸出的雙臂,攔住洶湧的海浪,在臂彎里形成一個小小的海灣。
夜色下,寧靜的海灣里風平浪靜,不遠處的岸上閃著點點燈火,顯然有人居住。
滿天星光下,他們坐上一艘小船藉著漲潮上了島。
當雨晴赤腳踏入冰涼的海水中時精神不由為之一振,猛的從迷迷糊糊中清醒了過來,不由想起了謝無涯臨行時的警告。
「這裡就是桃花塢,一到春天,十里之內,桃花盡數開放,宛若雲霞,漂亮極了。以後的幾年中你就在這裡修煉,我和其他幾位老師會交給你各種本領,你要好好學,不要辜負了幾位老師的心意……你看,那裡就是你們住的地方。」若蘭一路介紹,帶著雨晴穿過海灘,來到了那幾座閃著燈光的小木屋前。
雨晴跟著她推門進入靠東面的一間木屋,屋子裡並不寬敞,靠牆放著一張大床,床邊一張小木桌上點著一盞油燈。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正坐在床上靠著牆發獃,另外兩個同樣年紀的女孩卻在床的另一頭擺弄著一把瑤琴,她們顯然沒想到這麼晚了若蘭還會帶人來,慌忙起身行禮。
若蘭指著三個女孩介紹道:「這是紫欒和姚倩,靠牆的那個是燕子,紫欒是桃花塢的管事。這是雨晴,今天才到,以後就住在你們這裡,你們比她大,要多多照顧她,做相親相愛的好姐妹。」她又把雨情拉到身前囑咐道:「雨晴,以後你就和三位姐姐住在一起,有什麼困難就和紫欒姐姐說,不懂的地方慢慢學,要聽話,懂嗎?」見雨晴點了點頭,她才滿意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將雨晴和那一大包被褥衣物留在了屋子中央。
雨晴茫然的看了看屋子裡的三個同伴,默默地拖著大包裹走到床中間的位置坐下。
她剛一坐下,那個叫姚倩的少女便走過來,瞪了她一眼罵道:「哪裡來的野丫頭,這地方是你坐的嗎?在桃花塢一切都要聽紫欒姐姐的,紫欒姐姐說的話就是規矩,懂嗎?」雨晴見她一上來就給自己立規矩,也不去理她,把頭轉過去衝著牆發獃。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啞巴了?」
雨晴仍是望著牆不說話,不但沒有挪窩,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跟你說話呢? 」
姚倩見她不理自己,不由得怒從心起,抬手就是一個耳光,結結實實打在雨晴的左臉上。
雨晴只覺得面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左臉頓時高高腫了起來。然而她生性倔強,雖被打了卻也不肯服軟,反而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姚倩。
姚倩心中怒火更盛,大罵道:「你個啞巴野丫頭,還反了你不成?今日便打服了你。」她一邊罵一邊雙手掄起,左右開弓連著打了雨情五六個耳光,直打得她雙頰浮腫,血沿著嘴角稀稀拉的流淌下來。
姚倩還不解氣,又飛起一腳踹在她的小肚子上,雨晴身子一歪向後摔倒,頭恰好磕在床角,頓時鮮血長流,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卻再也爬不起來。
姚倩伸腳還要再踢卻被紫欒攔住,只聽她冷冷的說道:「你再打便把她打死了,若蘭哪裡怎麼交待?你自己活不了,卻還要牽連我嗎?她不懂規矩,以後慢慢調教便是。」姚倩心中一凜,她到底不敢違抗紫欒,罵哼哼的離開了,留下雨晴一個人躺在地上。
燕子有些憐憫的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女孩,幾次想過去扶她起來,卻始終懾於姚紫二女的淫威不敢有所動作。
這一晚雨晴就躺在冰涼的地上默默的哭泣了一夜,那一夜很冷。
清亮的鐘聲將少女們從睡夢中喚醒,外面的天還是黑蒙蒙的,女孩們卻已紛紛起來梳洗,任何人若是早課遲到都將受到嚴厲的懲罰,所以誰也不敢怠慢。
姚倩拿著一條濕毛巾走到雨晴面前瞪了她一眼道:「今日若是若蘭姐姐問起你臉上的傷,你就說是不小心摔倒磕的,若敢把我和紫欒說出去,今晚就活活打死你。你是新來的,沒有人會為你出頭,懂嗎?」她說完便拿起毛巾用力將雨晴臉上的血擦乾凈,也不管她疼不疼,又為她擦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將額頭的傷口勉強蓋住。
她這一折騰,觸動了傷口,雨晴疼的身體一哆嗦,卻緊咬著嘴唇沒讓眼淚流出來。
當第一縷晨光照到海灘上時,所有的學生都出現在木屋前的空地上,雨晴這才發現,這桃花塢的四十餘名學生竟然全是年紀相仿的少女,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而最小的僅和自己一樣只有十二三歲,個個面目清秀,都是世間少有的美人胚子。
若蘭站在一塊凸起的沙丘上,雙眼緩緩掃視過腳下的學生,她今日穿了一套青綠色的短身衣庫,打扮的乾凈利落,手中提著一把長劍,顯得英姿颯爽。
當她見到雨晴的時候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幾步走到她身前,指著她頭上的傷口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誰幹的?」她連問了幾句,卻無人回答,雨晴害怕的望了姚倩和紫欒一眼,隨後指了指地,又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做了一個不小心滑倒的動作。
姚倩見她自己認了,便搶著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她昨晚起夜不小心摔倒了,今天早上我給她處理過傷口,不要緊的。」若蘭心中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既然雨晴不出來指證,她卻也沒法處理,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姚倩一眼,沉下臉說道:「在桃花塢中,你們都是好姐妹,以後誰要是敢亂欺負人,別怪我按家法處置。」說完後她蹲下身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沾了水小心的為雨晴清洗了傷口,又叫人找來草藥為她塗了包紮好,心疼得問道:「還疼不疼?」雨晴搖了搖頭,強擠出一個笑容,神情之中卻仍是充滿了恐懼,彷佛一隻被嚇壞了的小兔子。
若蘭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說道:「我給你把海邊那間放雜物的小木屋收拾出來,以後你就睡那裡吧。」雨晴感謝的點了點頭,偷眼向姚倩和紫欒望去,卻見二女正惡狠狠地望著她,眼中既有嫉妒又有怨恨。
處理完雨晴的事情後便是例行的早課,若蘭先是當著眾人練了一套劍法,只見她身形轉動,彷佛一隻青燕,靈動飄逸,手中的長劍化作點點桃花,紛飛舞動,變化莫測,雖然一劍快似一劍,但在眾人眼中,一招一式卻仍是涇渭分明,絲毫不亂。
一套劍法練完,她一個退步,背劍收招,乾凈利索,連大氣也不喘上一口,當真是動如脫兔,靜若處子,一派大家風範。
一陣喝采聲從學員中傳來,雨晴真心佩服,也是一個勁的鼓掌。
接下來若蘭將這套劍法分開來拆成一招一式慢慢講解,只聽她說道:「這碧波飛花劍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要訣便是『輕盈飄逸』四個字。我們身為女子,自然不能和那些臭男人硬拼力氣,要想取勝便需使巧。因此這劍法變化紛繁,七分虛三分實,若是能把敵人騙過了,便是勝了……」她嘴裡說著,手上卻不停,一招招碧波飛花劍使出來,從基本的姿勢到種種繁複的變化,一一細細解說,一直講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將這套劍法的前七招講完。
接下來就是眾人自行練習,有不懂的便出口提問,若蘭極為耐心,有問必答,若是有共同的問題便拿出來給大家講解分析,毫不藏私。
眾女中姚倩學的最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幾招劍法使得有模有樣。
隨後紫欒和幾個年紀大些的女孩也都漸漸學會了基本的招數,只有雨晴,燕子等人還在前三招上苦苦摸索要領。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早課已經結束,所有的女孩都要把今日學的劍招在若蘭面前練上一遍。
姚倩和紫欒等幾人自然順利通過,高高興興的吃飯去了。
而雨晴和燕子自然是通不過的,不得不在海灘上多練了半個時辰,等到她們到了飯廳,也只剩下一些殘羹冷飯。
草草的吃了幾口飯後便是上午課,教午課的是一個一隻腳已經入土的老先生,也是島上唯一的男子,他負責教授女孩們讀書寫字,經史古籍,以及各種宮廷貴族的禮儀。
而與早課、午課相併列的晚課老師則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少婦,專門傳授音律歌舞之技。
三個老師雖然性格各異,卻是一樣的嚴格,沒學會當天所教的東西,便不許吃飯。
雨晴從小在聶府長大,雖然也學了些讀書寫字,但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背誦那意義難明的經文和練習聶夫人傳授的武技上,對於那些經史古籍一竅不通,而音律歌舞這些紅塵場中的東西更是從未接觸過,因此進境極慢,三個月里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好在每天晚上當她身心疲憊的回到小木屋時,總能在門口發現一個食盒,裡面盛著還冒著熱氣的飯菜。雖然她從沒見過送飯之人,但從食盒上那淡淡的花香倒也不難猜出是誰。
「若蘭姐姐為何對我這般好,難道僅僅因為我是宗主的徒弟嗎?」她曾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三載春秋恍如一瞬,轉眼之間,雨晴已經由當年那個羞澀乾瘦的小女孩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桃花塢中的少女們也都長大成人,島上美女如雲佳麗繽紛,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女子們的鶯歌嬌笑,一片生機盎然的迤邐景象。
然而在這欣欣向榮的外表下卻總有一種無法言表的壓抑。
三年中十幾名成績較差的少女先後離島而去,而其他人則日復一日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除了早中晚三課外便再也無事可做,單調乏味之極。
可憐這些生性活潑的花季少女,大好的青春卻被困在孤島上空度年華。
而雨晴則一如既往的裝著啞巴,一句話也沒說過,總是遠離其他女孩,一個人獨自坐在海邊發獃。
長此以往,所有人都把她當作一個性格怪異的啞巴,自然而然獨立了她,期間也曾經有人找過她的麻煩,卻都被若蘭狠狠地罰了,從此以後再也無人搭理她。
夜已深,海邊的小木屋裡靜悄悄的,一片漆黑,雨晴卻並沒有躺在床上睡覺,而是盤腿坐在地上,雙目緊閉,心裡靜如止水,完全沉浸在本源天的境界裡。
三年來她抓緊每一個獨處的機會刻苦修煉魂力,從未有過半分懈怠,只因她心中一直記著當年謝無涯的那句警告,修煉玄天經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此時此刻,隨著她體內五大氣輪飛快的旋轉,如怒濤般洶湧澎湃的魂力正衝擊著她身上的每一處經脈。
在無聲的咆哮中,雨晴的身體猛地一震,排山倒海的魂力終於衝破七經八脈,從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散發出去。
在那一瞬間,她周圍的世界完全變了,屋子裡仍是漆黑一片,她卻能清楚的「看」到四周的一切,只不過不是用眼而是用心神。
她的意識彷佛完全溶入了魂力里,隨之逐漸擴散到身體四周,再擴展到牆壁。
她感到牆角有什麼東西在動,那是一隻一巴掌長的大老鼠,正在牆角的木板上磨牙,幾乎就在她「看」到一瞬間,心中的影像立時清晰了起來。
小木屋裡的世界變成了一副立體的畫卷,木樑里的白蟻,地板下的蟑螂,牆上的每一道縫隙,地上的每一條紋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心中「一目了然」。
雨晴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開始嘗試向外繼續擴展魂力,於是她的意識離開了小木屋,沿著大地向遠處延伸,緩緩飄過沙灘,跨過溪水,一切所過之處都自然而然的浮現在心中。
「望著」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森林和大海,她再也無力探尋,全身一軟,癱倒在地上,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原狀,而她體內那澎湃激盪的魂力也消失於無形。
過了好一會雨晴才緩緩睜開眼睛,在她睜眼的一瞬間,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中竟然有無數星辰在閃動,凝聚消散,周而復始。
她微微嘆息了一聲,又一次閉上眼,等她再次睜眼時已恢復了正常。
「難道這就是九玄天的星辰之力嗎?怎麼會這樣?」她喃喃的低語著,不禁想起了玄天經最後半頁上的那句話。
「女神瑤宓為九天至尊,掌管萬千星辰,生有千眼,可洞察世間萬物,得女神眷顧者可得洞察之力。」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當謝無涯將記錄玄天經的水晶放在燭光前,無數神秘的銘文投影到牆上的那一刻,雨晴的心幾乎跳了出來。
水晶緩緩轉動,映在牆上的經文也在一篇篇翻動,而那些銘文彷佛都活了過來,不顧一切的跳進她的腦海里。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那篇她從小到大整整背誦了七年的經文,便是魂術世界中至高無上的聖典,玄天經。
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這兩本玄天經並不相同,前半部倒還類似,後半部卻是大相逕庭。
她並不知道這兩本玄天經本出自兩位大宗師之手,那兩人都是百年難遇的曠世奇才,在有幸聆聽了九天龍神瑤宓的神諭後頓有所悟,遂將修煉魂力的法門編寫成經書。
由於兩人所學所精不同,所悟出來的自然不同,但大道至簡,殊途同歸,兩本經書的內容雖不相同,卻相輔相成,取長補短,合在一起更是妙用無窮。
幾十年間,有無數大魂術師為了得到這兩本經書機關算盡,甚至搭上了性命,卻都無法達到目的。
誰也不會想到,幾經周折後第一次有幸目睹這兩本當世絕學的竟然是兩個十幾歲的孩子。
在百花谷的那些日日夜夜,雨晴和謝無涯完全沉浸在對各種魂術修習方法的鑽研中,經過一個月的努力,雖然不能盡數理解,卻也摸索出一個大概的修煉之法。
隨後兩人一起修煉,功力竟是一日千里,雨晴更是突破了本源天境,在體內形成五大氣輪,一舉踏入魂術者的行列。
唯一令二人遺憾的便是那兩本經書都是殘本,最後一頁只有一半,除了記錄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神術外,卻沒有任何和魂力修煉有關的東西,而另半頁早已不知去向,就更無法推測上面記錄的內容。
之後二人將兩本抄錄的經書焚毀,將水晶重新沉入湖底,本想瞞天過海,卻還是被謝凌雲發現。
一想到謝無涯,雨晴不由的苦笑著搖了搖頭,竭力將少年那副永遠帶而玩世不恭微笑的臉龐從腦海中抹去。
她站起身,輕輕打開門走出木屋,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此時正直初春,夜晚的海邊仍然寒氣鄙人,被夜風一吹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頓時清醒了許多。
深夜裡,女孩們早已睡熟,四周靜悄悄的,她甚至可以聽到從木屋裡傳出的沉重呼吸聲。
她信步在木屋間穿過,在濃濃的夜色中化為一個淡淡的影子,此時就算有人巡夜也絕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當她走到紫欒住的房間前時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竟然聽到裡面傳出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雨晴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閃到牆邊,運用洞察之力,向屋子裡「看」去。
意念所致,屋裡的情形立即清楚了起來,只見大床之上,紫欒和姚倩正全身赤裸的抱在一起,而燕子正縮在床的另一邊昏睡。
「她們這是在練習什麼功法?」
雨晴奇怪的想道,將洞察之力完全放在了二女的身上。
只見紫欒平躺在床上,雙腿分開,而姚倩則以相反的方向趴在她身上,屁股對著她的臉,卻將頭深深的埋在她的雙腿間。
她一邊用手揉搓著自己豐滿而柔軟的乳房,一邊用力的在紫欒的私處吮吸,似乎那是世間少有的美味佳肴。
隨著她用舌尖撥弄紫欒粉紅色的小陰唇,並在肉穴口上舔來舔去,紫欒的下身竟然發出嘖嘖的流水聲,大量的淫液從她私處流出,將潔白的床單浸濕了一大塊。
而於此同時,紫欒也不甘落後的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一根手指插入姚倩的陰道,另一根卻猛地插入了她的後庭,隨而前後有節奏的抽插起來。
隨著兩人動作加大,紫欒的喘息越來越急,而姚倩卻發出了一陣淫蕩的呻吟,聽的雨晴面紅耳赤。
她在百花谷中年紀還小,那時雖然和謝無涯在一起打鬧玩耍卿卿我我,卻也沒經過男女之事,第一次看到這種香艷的場景,自然心馳蕩漾,無法自抑,只覺得渾身發燙,下身更是酥麻難耐,忍不住把手放進褲襠里探到私處來回摩擦。
就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一陣若有若無的淒涼琴聲從遠處的桃樹林中傳來。
雨晴心中一凜,如被冷水潑頭,頓時冷靜了下來,身體也不再發燙。
她循著琴聲向桃林深處走去,越往裡走琴聲也變得越清晰,那哀婉動人的調子彷佛直接在她心斗響起,讓她心神黯然,忍不住就要落淚。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窈窕卻略顯單薄的女子坐在土坡上撫著手中的七弦瑤琴,孤零零的,就如數年前風雪中獨自立在碼頭上的那個身影一般孤單。
琴聲戛然而止,若蘭也發現有人來了,先是一皺眉,待發現是雨晴時,神情才舒緩了下來,招手將她喚了過去。
「怎麼大半夜還出來?睡不著嗎?還是我的琴聲吵到你了?」面對若蘭的提問,雨晴只是搖了搖頭,伸手在琴弦上撥動了幾下,彈出的曲調與若蘭彈的一般無二,只是少了那股哀婉淒涼。
若蘭淡淡的說道:「這曲子名叫秋江月,我生在南方,那裡不比北方的一馬平川,到處都是江河湖泊,水系縱橫,這曲兒是家鄉歌女們常彈的,想家了便忍不住彈上一次,到讓你見笑了。你若是喜歡我教給你好了。」雨晴點了點頭,跟著若蘭學了起來,她本性聰明,聽了一遍後便已學會了十之八九,只是在細微的轉折之處還需若蘭指點,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彈得一分不差,只是總也彈不出那憂傷的韻味。
若蘭苦笑道:「這琴弦與心相連,若是沒有心境,便是技藝再精湛的大師也彈不出其中的調子。」她說罷抬起頭,雙眼望著夜空中的彎月,似乎想起了往事,沉吟一會,才緩緩說道:「我出生在南方江邊的一個小村子,本來家裡還算富裕,但在我十四歲的那年父親便扔下娘親和我們姐妹二人走了。
家裡因為沒有男丁,大部分家產都被那幾個叔叔霸占,我娘只能靠著做點針線活賺錢補貼家用。那幾年裡日子過的苦不堪言,全靠鄰居對我們的接濟過活。
可就在十六歲的那一年,我第一次有了心上人,是鄰居家的阿牛哥,他一直對我很好,用作木工活??賺的錢給我買做衣服的花布,我受欺負的時候他總會第一個出來保護我,他還會做各種小玩意,作木頭娃娃………我們每一天都粘在一起,形影不離,那時候我一直在想,就這樣過下去,以後嫁給他,日子雖然清苦卻也幸福………」說道這裡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繼續道:「後來,村裡的地主劉老爺見我娘美貌,便納了她為妾,我和妹妹也搬進了劉家。吃穿是不愁了,可寄人籬下的滋味卻不好受,在劉家我和妹妹像下人一樣伺候他們父子,日子過得反而不如以前快活。
我本想和阿牛哥私奔,一起離開那個該死的地方,卻被劉老爺發現,把我吊在樹上整整打了一天,差點要了我的命。我養了半年才好,心卻死了,後來機緣巧合,一位天龍門的長老正好路經此地,我便逃了出去,跟著他加入了天龍門。」若蘭說完後低下頭,默默地看著手中的瑤琴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她見雨晴仍在好奇的望著她,似乎還在等著她繼續講下去,不由苦澀的笑了笑,神色黯淡說道:「故事完了,沒有後來了。五年後等我練成武功,帶著十名手下回到村子準備接我娘和妹妹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村子早就沒了。」「兩年前的一個晚上,雨下得很大,江水泛濫決堤,把村子淹了,村子裡五百多人一個也沒逃出來,我娘、妹妹、阿牛哥全被埋在水下的泥沙里,那裡除了一大片爛泥塘什麼也沒有了………」聽到這裡雨晴臉上神色微變,她從沒想過,一向淡雅溫婉,總帶著微笑的若蘭姐姐竟然有如此悲慘的過去。
「如果我妹妹還活著也有你這麼大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才會覺得珍貴,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過去了,就再也無法找回來了。」「世事無常,我這輩子也未必再能回到家鄉,如果你有機會到南方,替我去一趟大梁臨江城,在城西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鎮叫芙蓉鎮,鎮子南邊的那片沼澤便是我的家鄉。落葉歸根,我若是不能回去,就把我的頭髮帶回去吧。」說罷她從腰間拔出長劍,從頭上割下一縷青絲,裝進一個香囊交給了雨晴。
見雨晴小心的收好香囊,她也不再多說,站起身,收好瑤琴,拉著雨晴向海邊走去。
月光下,兩人默默並肩而行,快到海邊的時候,若蘭突然說道:「其實這曲子除了悲涼還有幾分相思,我心裡難受,彈得未免過於悲了…你還小,還不懂什麼是相思,等以後你有了心上人自然就明白了。」見她搖頭,若蘭微微一笑道:「怎麼?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在碼頭送你的那個少年?」雨晴臉上微紅,低下了頭。
若蘭嘆了口氣道:「他叫謝無涯對吧,那是謝凌雲的傳承者,北齊皇帝的親侄子,以後天龍門北宗的大宗主。他只能娶北齊皇室,所以你們不可能在一起,還是忘了他吧,免得以後傷心。」這句話觸到了雨晴的痛處,她心中一震,轉過頭望向若蘭,卻發現若蘭也在寧靜的望著她,兩個女人四目相對的一霎那,在對方眼中看到的卻同樣是難以言表的悲傷。
一望無際的荒原被厚厚的寒冰和積雪所覆蓋,灰黑色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生物,顯得死氣沉沉。
即使是初春,這裡卻依舊終日不見陽光,永遠被沉沉的夜幕所籠罩。
無窮無盡的暴風雪在天地間無情的肆虐,捲起一塊塊拳頭大小的冰塊,拋向空中,再狠狠的砸向地面,化成無數鋒利的碎冰,四散紛飛。
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即使最兇惡的極地暴熊也會老老實實縮在洞穴中冬眠。
然而就在這漆黑一片的世界中,一點時隱時現的微弱光芒卻從一個山洞中射出來,彷佛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為迷路人指引著方向。
望著從山洞裡透出的黃色暖光,謝無涯在洞口微微猶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從懷中抽出了那把飲血無數已經變成淡紅色的銀月匕首,向山洞深處走去。
隨著他的深入,洞裡的血腥味越發濃烈,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在他心中生起,而此時他卻異常的平靜,沒有一絲恐懼或是激動。
山洞不大,轉眼間已經走到了盡頭,火光是從插入牆壁的一隻火把上發出的,在離牆不遠的地方還有兩隻極地暴熊的屍體。
一隻頭骨破裂,腦子流了一地,另一隻胸口心臟部位插著一根黑色的木杖,血還在從傷口中源源不斷的湧出,顯然剛剛死去,濃郁的血腥味便是從它們身上發出的。
突然,一到電光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謝無涯的後背,直刺他的後心,謝無涯不及轉身,手中的銀月已經反向揮出,金屬撞擊聲頓時如爆豆般在山洞中響起。
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謝無涯已經和偷襲他的人交手了數十次,他的背後彷佛長了眼睛一般,根本不用轉身,卻絲毫不差的將那些致命的電光擋了下來。
少年突然一聲大吼,一拳向他正前方三尺處的虛空之處擊了出去,只聽一聲悶哼,一個淡淡的影子在他身前浮現了出來,與此同時,在他背後紛飛縱橫的那道電光也墜落在地上,那竟是一把一寸多長的灰色小劍。
謝無涯一擊的手,再也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一拳拳狠狠向虛影擊出,完全是毫無取巧的硬打硬拼,魂力閃爍的光芒猶如實質,在他的手上形成一個銀色的拳套。
在連續硬拼了幾次後,敵人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被謝無涯一拳轟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反彈回來,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他見敵人倒地,卻仍不敢大意,身形一閃搶到近前,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對方的小腹上,又一拳打碎了她的右肩,同時順手一拂按住她的胸口,魂力噴涌而出,瞬間封住了她的五大氣輪。
從他被偷襲到出手成功制敵不過短短的數息之間,但謝無涯卻彷佛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渾身脫力,搖晃了一下,雙腿一彎也摔倒在地上。
山洞中火把上火焰不住跳動著,映出一副奇怪的景象。
少年靠在一頭暴熊的屍體上大口喘著氣,而那個偷襲他的敵人,就靠牆坐在對面五六尺遠的地方,同樣發出急促的喘息,一雙杏眼正死死地盯著他。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謝無涯第一次看清了那個差點置他於死地的對手。
那是一個極為美貌的女子,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沒有少女的清純,卻多了幾分成熟的丰韻,讓人忍不住一陣心神蕩漾。
只不過她此時異常的狼狽,面色慘白,黑色的長髮凌亂的批在肩上,一條血線沿著嘴角緩緩流下,灰色大衣上也濺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顯然受傷不輕。
而就在剛才的那場大戰中,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魂力碰撞所形成的罡風撕裂成一條條碎布,露出了下面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胸口處兩團飽滿的乳肉隨著急劇的喘息上下起伏,透過衣領依稀可以看到那兩點驚心動魄的嫣紅凸起。
「你追了我六個月,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吧?」
謝無涯笑嘻嘻的坐直了身體,一邊說一邊撕下衣服包紮著血肉模糊的右手,在剛才的硬碰中他也同樣受了不輕的傷。
那女子哼了一聲,不服氣的說道:「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無恥,把我引到這洞裡用兩隻暴熊消耗我的力氣,若是正面交鋒,你未必是我的對手。」謝無涯冷笑道:「無恥?你操作飛劍從背後偷襲,自己卻藏在我身前準備給我致命一擊,這就不叫無恥了?若不是我練成了魂力場,卻又如何找出你的方位?在這寒冰原上本就沒有無恥二字,所有人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說完後他緩緩站起身,獰笑著向那女子一步步逼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女子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大叫道:「我是麒麟城玄天宗的聖女,大長老寧九霄的徒弟餘珍,你若是敢動我一根頭髮……」「啊!」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卻是被謝無涯一腳踩斷了腳踝。
「我動了你又如何?就算你是神女瑤宓,落在我手中,也要任我擺布。
謝無涯的聲音就像洞外的冰原一般寒冷。
女子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連魂力修行者們信奉的九天龍神也敢侮辱,心中終於真的害怕了,軟下口氣來哀求道:「求求你,饒了我把,我們以往並無仇怨,我會一輩子記著你的恩情。」她??見謝無涯沉默不語,又說道:「你也知道,寒冰原的那位君王很可能已經是魂術大宗師了,而你我不過剛剛進入大魂術師的境界,只有我二人聯手才有一絲希望打倒她離開這裡。你殺了我,就要一輩子在這個鬼地方東躲西藏。其實我追你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實力,是否能和我聯手。」「如此說來,殺了你我就要一輩子困在這裡,是這樣嗎?」謝無涯充滿笑意的看著她,卻看的那女子渾身一陣發顫。
「你到底想要什麼?」叫餘珍的女子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這幾個字。
「要什麼?」
謝無涯突然一陣大笑道:「小爺我來這個鬼地方三年了,這三年就沒摸過女人一下,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你說我要什麼?你雖然老了些,不過畢竟是女人,長得也還不賴。」說著他俯下身,雙手抓住女子的衣襟向兩邊一扯,輕鬆撕開了她本已破爛不堪的上衣,露出了那飽滿豐盈卻恰到好處的胸脯。
「不要…」
餘珍歇斯底里的一聲大叫,淚水奪眶而出,咬著嘴唇哀求道:「求求你,別這樣。我是聖女,身體必須保持純潔。你若是破了我的身子,不如殺了我吧……」望著那雙淚光迷離的眸子,謝無涯絲毫不為所動,伸出右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摸了摸她的耳垂,隨後手指沿著她白凈的脖子緩慢的向下滑去,最後停在了胸部,緊緊握住了那對溫軟如玉的乳房。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調笑道:「真沒想到你還是處女,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相反我會讓你嘗盡這世間的極樂快活。」說罷他粗暴的一把撕掉她的褲子,一邊用力蹂躪著她的乳房,一邊掰開那雙如凝脂般滑嫩而緊繃的大腿,伸出手指朝著她雙腿間粉紅色的私密之處插入,一插到底。
「不,不要…你這個混蛋…不要!」
餘珍叫嚷著扭動身體,企圖擺脫謝無涯的玩弄,無奈她的氣輪被封,失去了魂力後與常人無異,重傷之下又渾身脫力,無論如何掙扎也無法合攏被分開的雙腿。
見她不斷扭動雪白的大腿徒勞的掙扎,帶著胸脯的乳肉亂顫,謝無涯心中慾火更盛,再也無法抑制,猛地將餘珍掀翻在地,撲在她身上,低下頭含住那開始膨脹變硬的乳頭,貪婪的吮吸起來。
同時伸出另一隻手,幾下就脫掉了褲子,將那早已漲到極限的碩大陽具頂在了她的陰道口上,用力的摩擦了幾下,也不管她是否濕潤,便一挺身硬生生插了進去。
「啊!」
在被插入的一瞬間,餘珍只覺得下身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隨後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奇妙感覺湧上心頭,巨大的刺激使得她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面色頓時變得如死灰一般,她凝聚起最後的力氣伸手想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可手只伸到一半便虛弱的滑落到體側。
謝無涯清楚的感到自己的陽物被那溫暖柔軟的肉穴包裹著,心中無比的舒暢。
這餘珍雖然年過三十,卻守身如玉,陰道濕滑而異常緊繃,緊緊將他的陽物夾住,使他不得不用力一插才插到她身體的最深處。
在餘珍絕望眼神的注視下,謝無涯直接把她的大腿架在自己的雙肩上,把陰莖抽到陰道口上,然後再猛裂的插到最深處。
他一次次重複著這個簡單而粗暴的動作,每一次都用盡全力的衝刺,盡情蹂躪著身下的女人,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隨著每一次大起大落的衝擊,餘珍都會全身一顫,豐滿的乳房和那兩個櫻桃般的小乳頭不住晃動,下體則發出「咕唧、咕唧」的水聲。
細密的汗珠漸漸從她那如緞子般光滑的皮膚上滲出,而大量的淫水則隨著謝無涯的抽插,從她陰道里直接嘖嘖的噴濺出來。
謝無涯喘著粗氣賣力的運動著,享受著一次次摩擦和撞擊所帶來的快感。
作為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他愉悅的看著那個曾經差點置他於死地的勁敵如今被壓在身下,受盡折磨卻無力反抗,眼神從無助到惶恐,再到痛苦,最後變為徹底的絕望。
突然,他隱約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知何時,身下的女人已經停止了掙扎和哀求,緊咬著嘴唇,靜靜的望著他,眼中一片清明,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平靜的彷佛波瀾不驚的大海。
然而他本能的感到,在那平靜外表的背後卻孕育著摧毀一切的驚濤駭浪。
餘珍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扭曲,染血的朱唇輕輕開啟,輕聲笑道:「去死吧!」謝無涯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他清楚的感到她體內的魂力在一瞬間升騰而起,變成了可以焚盡八荒的烈火,摧枯拉朽般衝破了她體內被封的五大氣輪,無休無止的向外擴散開來。
由魂力燃燒所形成的透明火焰正從她身體里瘋狂的湧出,迅速的將他赤裸的身體包裹在裡面。
這個瘋女人在最後時刻竟然通過燃燒自己的魂力硬生生衝破了被封的氣輪,要將兩個人一起焚為灰燼。
一旦魂力燃盡,魂魄也隨之破滅,再也無法轉世,那便是永遠的毀滅。
「瘋女人,想同歸於盡沒那麼容易!」
謝無涯一聲怒吼,一把將銀月匕首狠狠地捅進了她的肚子。
鋒利的刀刃端端正正的從她的肚臍眼正中插了進去,像切豆腐一樣,直沒到柄。
而在匕首插入的一瞬間,刀身上突然閃起了奪目的銀色銘文。
隨著匕首插入腹部,餘珍先是感到肚臍上一陣冰涼,隨之而來的則是劇烈的疼痛,疼得她神智一陣模糊。
而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一股冰涼一進入她的身體就彷佛有了生命,一道冰線迅速沿著她的經脈逆行,將本已飛速旋轉的氣輪生生凍結,而可以毀滅一切的焚天之火竟然被那股冰涼所覆蓋,並隨之熄滅。
「你?………」
餘珍愣愣的望著謝無涯,她無法相信自己拼著魂飛魄散燃燒了畢生集聚的魂力,卻連和敵人同歸於盡也辦不到。
謝無涯死中得活,此時仍然驚魂未定,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氣急敗壞地罵道:「好啊,你這臭婆娘連這種陰毒的法子也想的出來,還想拉著我一起下地獄……幸虧老子這把銀月匕首是罕見的冰屬性魂印之器,不然還真被你得逞了。呸!你想死,我成全你,不過在那之前我要讓你再舒服舒服。」說罷他再一次將陽物插入了餘珍的下體,只不過這一次他將魂力集中在自己的陽物上,那東西頓時漲大了一倍,變得堅硬如鋼。
這樣一來,每一次插入,堅硬的龜頭都會狠狠撞擊在餘珍的子宮壁上,同時巨大的陽具也把她的陰道硬生生的撐開撕裂,殷虹的鮮血頓時從她腿間稀稀拉拉的流了出來。
餘珍被如此巨物折磨的死去活來,疼得兩眼發黑,痛不欲生,無奈身體無法動彈,只能被任意擺布,此時卻連尋死也不可能。
又一次猛烈的衝擊後,謝無涯終於無法壓制,在她體內一瀉千里。
他喘著氣將陽物抽出,看著一股白色粘液混著黃色尿液從餘珍腿間流出,獰笑道:「怎麼樣,舒服吧。看來你這騷貨也不過如此,怎麼連尿都被干出來了,是不是還嫌不夠?」餘珍勉強抬起眼皮蔑視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謝無涯大怒,一把將她的身體翻過來,讓她雙膝跪在地上,屁股朝天,朝著她不斷抽搐收縮的後尻孔吐了口吐沫,隨後將重新漲大的肉棒舉起,猛地插進了她的屁股。
餘珍就如死人一般,趴在哪裡任他隨意擺布,連哼也不哼一聲。
又經過一番劇烈的抽插後,謝無涯才發泄完壓抑已久的慾望,將陽具抽出時卻發現一股黃褐色的惡臭污穢從她後尻孔中噴了出來。
「什麼狗屁聖女,原來也如此之臭!」
謝無涯抱怨著站起身,走到一隻暴熊的屍體前,一把將插在它胸口的木杖拔了出來。
只見那木杖長約七尺,通體黝黑,他在上面彈了彈,竟有金屬碰撞之音,不由贊了一聲好兵器。
他見那餘珍仍屁股仰起趴在地上,想起剛才的驚險,不由的殺心大盛,冷笑道:「你不是想死嗎,現在就送你上路。」說罷走到她身後,一把將那木杖插入她的陰道,隨後一聲大吼,突然發力。
魂力激盪下,那木杖猶如疾射而出的鐵錨,朴哧一聲從餘珍的體內穿過,經過腹腔胸腔,最後竟從她的口中穿了出來,余勢不歇,杖頭深深插入了凍土中一尺有餘,將她活活釘在地上。
餘珍早已被折磨的只剩下半口氣,神智迷迷糊糊,此時突然慘遭木杖穿身之苦,不由得發出一陣殺豬般慘叫,身體本能的在木杖上扭動起來。
隨著她的掙扎,越來越多的血從她的腿間和嘴裡噴湧出來,轉眼間就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同時從她嘴裡噴出來的還有一些黃黑色的液體,劇痛之下,她竟然連胃裡的東西也吐了出來。
她掙扎了一會後便不再扭動,轉而變為一陣陣有節奏的抽搐,帶動著飽滿碩大的屁股晃動,顯得有些詭異。
終於,在經歷了最後一次痙攣後,她彷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四肢完全癱軟下來,隨著從嘴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吐氣,她身子猛的一顫便再也不動了。
只可惜這位在玄天宗地位僅次於長老,每天受到無數信徒頂禮膜拜的聖女,卻慘死在寒冰原,落得個備受蹂躪,屎尿齊流,木杖穿陰而亡的悲慘下場。
謝無涯見她已死,微微鬆了口氣,從她小腹上拔下匕首,擦去血跡,重新收進懷裡,這才吹滅了火炬,向洞外走去。
當他走出洞穴時暴風雪已經停了,天地間雖然仍是黑沉沉的連成一線,但冰雪世界裡已不再是無盡的漆黑,一道彩色斑斕的光帶懸掛在夜空中,變幻不定,緩緩旋轉,聚散蜿蜒,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
然而謝無涯卻並沒有被這世間罕見的奇景所吸引,他只是皺著眉默默的望著遠方地平線的盡頭。
在那裡,在那片連最燦爛的極光也無法完全照亮的巨大黑暗中,孤零零的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黑色山峰,直上直下的山體接天連地,彷佛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俯視著廣袤的冰原。
當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便出於本能的遠離那座山峰,每當他鼓起勇氣接近它時,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便讓他落荒而逃。
寒冰原,狼牙峰,冰原一切生物的禁地,只因那裡住著這個冰雪世界的統治者,也是這裡唯一的君王。
如果他想堂堂正正的離開這裡,就要走上那座山峰,打倒那個強大到恐怖的存在,在封頂點起烽火。
「大宗師又怎樣!也許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對手,但時間永遠站在我這一邊,早晚有一天我會登上那座山,打到你,將你踩在腳下,就像對餘珍一樣。」謝無涯心中默念著宣戰的誓言,反手一掌拍在身後洞穴口的石壁上,嘩啦啦一陣巨響,坍塌的巨石封住了洞穴。
他突然仰起頭,如極地雪狼般發出一聲震天的吼叫,轉過身,向著遠離山峰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陽春三月,桃花塢中的桃花盡皆開放,十里桃林,桃花爛漫芬芳,一眼望不到邊的粉紅宛若漫天的雲霞,撩人心魄。
忽而,桃林中飄來幾串銀鈴般的笑聲,尋聲望去,卻見幾個身穿紅綠紗衣的少女嬉笑著走來。
少女們年紀有大有小,容貌各異,卻是同樣的身資婀娜,面頰緋紅,眼波流轉中透著萬種風情,在桃花的映襯下分外妖嬈。
原來今日是桃花塢中難得的休息日,少女們沒有了早中晚課,自然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借賞花之機出來玩耍嬉戲。
桃林中鶯歌笑語,佳麗繽紛,正是花美若人,人花相和,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象。
在桃林外的一處高坡,雨晴獨自一人躺在一片青草上,失神的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群山發獃。
和風輕輕,吹動著她頭上的青絲,桃林陣陣微漾,一股馨香直透心扉,而她卻只是呆呆的望著遠山,對春意盎然的花海美景視而不見。
「穿過那兩座最高峰之間的山谷,只要走四天就能到島的另一邊,如果有條大船便能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睏了她三年的囚籠。」雨晴默默尋思著獨自逃走的可能性,自從擁有洞察之力後,她的直覺變得格外靈敏,而心中的不安也與日俱增,似乎一股巨大的危險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雨晴,我在這裡坐一會好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燕子從坡下走上來,在她身邊的一塊青草地上坐了下來。
雨晴對這個平時很少說話的女孩並不反感,性格軟弱的燕子在這三年中受盡了紫欒等人的欺負,雖然名為同學,實際卻是紫欒姚倩二女的丫鬟,每天除了習文練武,還要做那些倒夜壺刷馬桶之類的髒活累活,過的苦不堪言。
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她對雨晴一直很友好,把這個啞巴姑娘當成了唯一的朋友,每次見面總是對著她微笑,有時候也會來找她來訴說心中的苦悶,雖然從未得到過回應,她卻並不在乎。
只是今天燕子顯得心事重重,在這春暖花開的美麗季節里,本該快樂的少女眼中卻帶著淡淡的憂鬱。
她陪著雨晴看了一會遠山,突然問道:「雨晴,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她當然知道雨晴不會說話,於是自言自語的答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三年里,我們學了那麼多的技藝,將來會有什麼用?
學琴棋書畫也就罷了,但我們這些弱女子卻為何要去學那些狠辣的劍法和宮廷禮儀?
他們到底想讓我們做什麼?
真的像若蘭姐姐說的那樣,學成後就會進入天龍門,然後過上無憂無慮衣食不愁的生活嗎?
既然有如此好事,為何還要把我們困在這孤島上,倒是像怕我們跑了。這幾年中很多無法完成學業的人都離開了,你覺得他們去了哪裡?
真的被送回家了嗎?還是被……」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低下頭似乎在苦苦思索著答案,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盯著雨晴,咬著牙說道:「也許……她們都死了。」見雨晴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她又解釋道:「一開始我也不信,可後來我聽紫欒說她撿到了一個小木佛,是被海浪衝上岸的。那是一個女孩所帶的護身符,她才離島不久,那東西是她媽媽送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貼身帶著,絕不可能弄丟,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經死了,那是從她屍體上掉下來的。或許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活著離開島,而其他人都會死在這裡。」「我的成績一直不好,也許下一個離島的就是我,所以我必須提前離開。那晚我偷聽到紫欒和姚倩的談話,她說今晚有一艘運送食品衣物的船要上島,只要藏在船上,就能連夜離開這個鬼地方。今晚我會求她帶上我一起上路,如果我能成功逃走,你也儘快逃吧。」說完後她長長的出了口氣,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巨石,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站起身笑了笑,說道:「也許是我想多了,可我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裡了。我想家了,想家裡的父母和哥哥,想那些陪我玩耍的小夥伴,想那條從家門前流過的小河,也想給我買糖吃的鄰居伯伯……我走了,謝謝你肯聽我瞎說。」說完,她轉過身一路小跑著去了。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雨晴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註定不再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先是一聲尖叫將眾人從睡夢中驚醒,隱約聽到有人大叫「殺人了,快來人啊。」緊接著海灘上一陣大亂,依稀可以看到火光晃動,似乎有人在打鬥,接著是叫罵聲和兵器撞擊聲,偶爾還傳來幾聲讓人揪心的尖叫。
不過吵鬧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外面就徹底平息了下來,島上再一次變的死一般的寂靜。
事情發生時,雨晴正靜靜的坐在屋子裡修煉,自始至終她連眼皮也沒睜開過,從燕子告訴她一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故事的結局,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又何必去管呢。
在太陽即將升起的那一刻,鐘聲一如既往的準時響起。
雨晴梳洗完畢,走出屋子來到平時做早課的空地上,卻發現所有的女孩都已經早早的到了,只是現場的氣氛異常凝重,一個說笑的也沒有。
她從幾個女孩身邊擠過,來到前面,這才發現今日空場中央突兀的立了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樁。
木樁上綁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在清晨的寒風中瑟瑟的發著抖。
雖然披散下來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但雨晴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紫欒。
只不過她此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氣活現,耷拉著腦袋,雙手被緊緊地反綁在背後的柱子上,雪白的胴體上傷痕遍布,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皮肉卻向外翻出,顯得極為可怖。
在紫欒身前的地上還躺著一個面容清秀娟麗的女孩,面色慘白,口鼻扭曲,雙眼圓睜著望著天空,嘴角和鼻孔邊還掛著斑斑血跡,正是早已死去多時的燕子。
她的上身赤裸著,鮮血浸透的上衣被從中間撕開,一對小巧的乳房露在外面。
在她微微隆起的右乳頂端乳頭正下方是一道一巴掌寬的刀口,血已經被擦凈了,慘白的肌膚上,刀口就像張開的嘴一樣咧著,露出了下面黃色的油脂和暗紅色的內臟。
「這一刀刺在肺上,一刀致命,她應該是被自己的血嗆死的,死前一定十分痛苦。」看到燕子死不瞑目的慘狀,雨晴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澀難過,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心如鐵石,卻沒想到今日竟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傷心。
沒過多久若蘭就來了,她的臉上冷如寒霜,再也沒有了平時那如春風般溫柔的微笑。
她走到紫欒面前,看了一眼渾身是傷垂頭不語的女孩,隨後轉向眾女,冷冷的說道:「昨晚,紫欒企圖私自離島,被燕子發現後竟然將她殺死滅口。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姚倩的協助下,這惡女最終還是被擒住。」她話一出口,下面頓時一片譁然。
誰也沒想到企圖逃走的人會是紫欒,她是島上的管事,平時在桃花塢說一不二,地位僅次於三位老師,連她都想逃走,莫非島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而眾所周知,姚倩是她的死黨,卻在這關鍵時刻跟她反目,難道其中有什麼蹊蹺?
眾人紛紛猜測,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場面一片混亂。
若蘭咳嗽了一下,制止了眾女的議,轉向紫欒,繼續說道:「我在你們上島時就說過,在桃花塢不管你們如何鬧,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誰敢私自離島,抓住了便按島規處死。紫欒,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紫欒此時也知道今日活不成了,反而不再哀求,而是咬著牙說到:「殺燕子的是我,要離島的也是我,今日落得這般下場,也怪不得別人。要怪只怪我學藝不精,被你們擒住,怪我瞎了眼,信錯了人。」說道這裡她突然抬起頭,目光如劍,瞪著人群中的姚倩惡狠狠地咒罵道:「姚倩,你這賤人,從你上島的那一天,我哪點虧待了你?有人欺負你,我第一個幫你出頭,你病了,我一步不離在你身邊照顧你。我記得你說過要感激我一輩子,好啊,想不到你就是這樣感激我的。本來說好一起逃走,你不走也就罷了,卻為何要去告發,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說啊!你不說,我就是死也不會閉眼,我要睜著眼看著你的下場,我在地獄裡等你。」姚倩被她罵的說不出話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自始至終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竟連頭也不敢抬一下,顯然心中有愧。
若蘭冷笑了一聲說道:「紫欒,你死到臨頭,卻還要嘴硬。當初我看你是個人才這才升你做管事,你卻仗勢欺人,驕橫跋扈,今日又做出這種事來,純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只可憐了被你害死的燕子,她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你會下此毒手,死後卻連眼也合不上。」她又轉向姚倩安慰道:「姚倩,你是非分明,能大義滅親,這次做的很好,以後島上的管事就由你來擔任,你好好乾,別讓我失望。」姚倩等的就是這句話,見若蘭對自己如此信任,竟然感激的流下淚來。
若蘭又從旁人手中接過一條繩索遞給她,說道:「紫欒罪不容赦,既然你成了管事,她自然交給你處置。可她雖然犯了大罪,畢竟是女子,你們以前又是姐妹,就不要見血了,給她留個全屍吧。」姚倩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繩子,走到紫欒面前,咬了咬牙道:「姐姐,你修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違反了島規,辜負了若蘭姐姐。我這就送你上路,望你早日投胎轉世。」「呸!」
紫欒氣的眼睛都快瞪裂了,對著姚倩狠狠吐了口吐沫。
姚倩側身閃開,也不多說,走到她的身後,用繩子在她白凈的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驟然收緊。
那草繩是栓水桶用的,浸了水後,異常的堅韌,片刻間就深深的勒進了她的肉里。
紫欒只覺得脖子被勒的一陣火辣辣的難受,出於本能在柱子上扭動著掙紮起來,同時張大了嘴便欲呼叫。
可她一張嘴,舌頭就不受控制的伸了出來,腫的比平時大了兩倍,完全堵住了她的喉嚨口腔,卻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而她的雙手又被緊緊綁在背後,為了緩解疼痛,她只能雙腿亂踢,屁股在木樁上蹭來蹭去,顯得即滑稽又詭異。
「抱住她的腿,別讓她亂動。」
在姚倩的指揮下,另一個急於立功的女孩大著膽子走過去,一把抱住了紫欒的雙腿。
可紫欒踢騰的實在太過厲害,她力氣又大,那女孩眼看壓不住她,索性一咬牙,身體前傾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了上去,才勉強將她抱住。
這下紫欒連腿也踢不動了,只能默默忍受著窒息所帶來的痛苦。
她用盡全力吸著氣,卻沒有半點空氣進入她的肺里,平時一個簡單的呼吸動作此時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她的臉漸漸漲的通紅,雙眼出血,眼珠幾乎從眼眶裡凸了出來,嘴巴微微的張合,口水順著伸出口外的舌頭不斷向下流淌。
她的胸口急劇的起伏著,帶著兩個豐滿的乳房和粉紅色的小乳頭一起微微顫動,在死前拚命掙扎的這一刻,她竟顯出從未有過的美麗性感。
又過了一陣,紫欒終於沒有力氣掙扎,轉而微微的抽搐起來。
隨著每一次抽搐,大量的白色泡沫開始從她嘴裡流淌出來,同時還有少量的血從鼻孔流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行刑的空場上安靜的出奇,只有繩子勒緊脖子上的肌肉所發出的咯咯聲。
所有女孩都靜靜的看著這位島上昔日的管事做著最後的徒勞掙扎,在極度的痛苦中經歷著漫長的死亡過程。
有人眼中流露出不忍,也有人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冷笑,而更多的人則是表情麻木,似乎這個將要死去的女孩跟她們完全無關。
若蘭緩緩走到雨晴身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雨晴,你記住,這世上最險惡的就是人心。有些人為了一點點利益,就會出賣身邊最親近的人。以後你若是心軟了,就想想今天看到的。」儘管紫欒體力極佳,但在無法呼吸的情況下,也支持不了多久。此時她已經停止了抽搐,任由口水混著血沿著下巴吧嗒吧嗒的滴在胸脯上,眼皮也耷拉了下來,每隔一會身體才會微微抖動一下。
又過了一陣,她的身子突然一軟,一道黃色的涓涓細流從她的腿間噴出,沿著潔白的大腿內側流下。
那個抱住她雙腿的少女一下子來不及反應,被她失禁的尿液澆了一臉,不由大呼晦氣,趕忙放開了她??的腿。
紫欒在小便失禁後便再也不動了,而姚倩仍怕她不死,又勒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罷手。
隨著繩子被解開,紫欒的頭向前耷拉下來,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垂在自己的胸口,而她的脖子上則多了一道一指深的暗紅色深溝,在慘白的肌膚上格外醒目。
一切都結束了,不過短短兩柱香的時間,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徹底消逝,寒風中紫欒的屍體一動也不動的癱軟在柱子上,時不時仍然有尿液從她腿間滴下,在地上形成一個小水潭。
看著她死後出醜難看的樣子,若蘭也有些不忍,命人將她的屍體從柱子上解下來,用布裹了,在桃林邊挖個坑,和燕子的屍體一起埋了。
隨後早中晚三課按時進行,眾女們各自去上課,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所有人都沉默了許多。
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總會被有選擇的很快忘記,一個月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女孩們又有說有笑的在一起玩耍嬉戲,而紫欒被處死的事情再也無人提起,就像一顆丟進池塘的小石子,在激起幾圈漣漪後沉入湖底消失不見。
只是偶爾在把姚倩和之前的管事做比較時才會有人提到她的名字,而燕子則被徹底忘記,彷佛她根本就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春天就在一天天枯燥卻緊張的學習生活中過去,自從換了管事後,眾女的日子並沒有好過,相比紫欒的飛揚跋扈,姚倩的狠辣和錙銖必報更讓眾人從心底里發寒。
然而她也並非一手遮天,很快就開始有人挑戰她的權威。
那是一個叫寧萱的女孩,之前由於年紀幼小,並不顯眼,但她天生聰明過人,資質奇佳,越往後進步越快,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各課學業上隱隱有壓過姚倩的勢頭。
姚倩幾次想找機會除掉她卻都被她小心的應付過去,而那些被姚倩排擠打壓的女孩也都紛紛聚集到她的身邊,成為了可以和她分庭抗禮的勢力。
若蘭似乎很喜歡看到有競爭者出現,對寧萱也格外關照,桃花塢中的女孩們在無形中分成了兩派。
就在兩派激烈的爭鬥中,一年多的時間又飛逝而去,幾乎沒有人察覺島上又少了七個女孩,只剩下十六人。
第四章:生與死
作者:jerry79
北風帶來了冬天的氣息,雨晴迎來了她在島上的第五個寒冬,自從冬月以後,送物資的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雨晴也隱隱預感到她在島上的時間不會長了。
果然,在臘月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當桃花塢中的眾學員們來到海邊準備早課時,卻發現若蘭和另外兩位老師早已在那裡等著她們。
呼嘯的寒風中,若蘭一身白衣,穆然而立,神采奕奕,目光緩緩從眾女身上掃過,幾乎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會停留片刻,似乎要將每一個人的面孔永遠的記住。
只聽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五年寒暑,五年辛苦,五年的汗水和淚水,總算開花結果。從今日起,你們的學業就結束了,以後你們就正式成為天龍門的一員。你們很好,沒有辜負我和兩位老師的期望。」或許是她宣布的消息過於突然,所有的學員們都一時間愣住了。
突然,一個女孩哭了起來,緊接著幾個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五年的心酸艱辛終於得到了回報,卻又讓她們如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
「好了,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哭什麼。我和兩位老師平時太過嚴格,卻都是為了你們,你們莫要記仇。」在若蘭的勸慰下,女孩們才漸漸止住了哭泣,紛紛過來和三位老師道謝。
若蘭又是一陣好言安慰,隨後繼續說道:「在島的另一邊有天龍門的大船等著你們,你們今天就出發,帶上一天的乾糧,穿過山谷後就可以上船離開這裡,那邊自然有天龍門的人安排,從今以後我們就都是天龍門裡的好姐妹了……」風雪越發大了,在若蘭的一再催促下,眾女們才和三位老師逐個道別,帶了一天的乾糧,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個她們生活了五年,流下無數歡笑和淚水的地方,向山谷中走去,一路上不時有人回過頭向若蘭招手。
直到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隱沒在風雪中,若蘭才微微嘆了口氣,一轉頭卻發現雨晴還沒有走,正歪著頭看著她。
若蘭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小鳥總要離巢展翅高飛,更何況你是雄鷹,應該飛的更高更遠,這裡沒什麼可留戀的??。」雨晴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那桃林,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衝著若蘭會心的一笑,這才轉過身走入了風雪中。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人都走光了,桃花塢里就只剩下三位老師,除了呼呼刮過的風聲便是一片寂靜,再也聽不到少女們的鶯歌笑語,顯得淒涼冷清。
教授經史的老者咳嗽了一聲,感慨道:「唉,五年了,我們也在這裡待了五年了,總算該結束了。我都是一條腿入土的人了,還被困在孤島上這許多年,好久沒回中原,如今終於可以回去看看。」「你回去有什麼打算?」
若蘭微微一笑道:「打算?就算有什麼打算也要先活著離開這裡。」就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老者面色突然大變,猛地飛起右掌,拍向若蘭的後腦,出手如電,掌緣上帶著獵獵的罡風。
他一出手就是裂碑手的絕招,別說一個弱女子,便是一塊巨岩也會被這一掌打的粉碎。
然而他的掌只拍到一半,手上一軟,手掌便無力的垂了下來。
只因若蘭比他更快,在她一掌拍出前,已經將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刀狠狠插入了他的咽喉,直沒到柄。
老者無奈的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雙眼猛地一翻便向後倒了下去,直到死他也沒看清那刀如何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而那個教歌舞的少婦則反應極快,在若蘭出手的一霎那,已經如閃電般向後急躍,拉開了距離,同時手中金光一閃,已多了一條金色的鎖鏈。
她知道敵人是技藝精湛的武鬥者,在三丈之內和她肉搏純粹是找死,唯一的希望就是拉開距離,只要在三丈之外,她手中的金蠶索刀便能完全克制對方的短刀。
她確實成功了,此時離若蘭已經有五丈開外,手中的金蠶索刀呼嘯著飛出,鎖頭上閃著寒光的刀尖直刺若蘭的咽喉。
這是她成名的絕技,鎖喉刀,只要對方稍一閃避,便會有無數的殺招接踵而至,最終將敵人活活困死。
然而若蘭根本沒有躲,只是背著手站在原地,冷笑的看著少婦,目光中帶著嘲弄和不屑。
金蠶索刀從若蘭的耳畔一尺的地方飛過,連她的衣服也沒蹭到。
少婦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剛才當她凝神控制索刀刺出的一刻,背上突然一涼,緊接著一陣徹骨的疼痛從胸口傳來,讓她身體一哆嗦,手上的鎖刀自然刺的偏了。
她收回鎖刀準備再刺,卻突然感到全身一陣無力,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晃,嗓子眼一陣乾澀,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著從胸口雙乳間透出來的沾滿了鮮血的刀尖,又抬起頭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若蘭,腦子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她倒退了兩步,又咳出一口血,艱難的抬起手指著若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居然是控劍師而不是武鬥者,你騙得我們好苦。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殺了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胸腹間一陣劇痛,從她背心插入透胸而出的那把利刃突然猛地向下一划,將她的肝臟一切為二,又將她開膛破肚,一直剖到小腹。
她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爛的口袋一樣向兩邊翻開,內臟和血從裡面瘋狂的噴涌而出,迅速的將她的生命帶走。
少婦雙腿一彎,倒在地上,雙眼望著天空,一臉的不甘心,卻已氣絕身亡。
若蘭伸手一抬,那短刀便破體而出自那少婦的胸口裡飛了出來,彷佛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一般,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輕輕一甩,黏在刀上的血跡便紛紛脫落,重新露出寒光閃閃的刀刃。
她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搖了搖頭,轉過身向著海邊走去。
在那裡停著一艘巨大的黑色帆船,桅杆頂端的黑龍旗正在風中獵獵飛揚。
經過連續幾天的大雪,山谷中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在白茫茫一片的谷地中,桃花塢的少女們頂著風雪艱難的前進。
灰濛濛的天地間,她們的身影只不過是幾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眨眼之間就被漫天飛舞的雪片所吞沒,只不過每當風停下的間隙,這些倔強的身影便會再次出現,並且向著山谷深處前進了不少。
少女們在積雪中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儘管速度不快,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五年的壓抑早已耗盡了她們的耐心,她們就像是被囚禁已久的囚徒,一旦有機會,便會不顧一切的衝出這個牢籠,奔向那未知的自由。
然而她們畢竟不是魂力修行者,在大雪中走了大半天后,體力也到了極限,不得不在一處避風的盆地中停下來休息。
姚倩草草吃了幾口乾糧,喝了些水,這才恢復了些體力。
她向四周圍看了看,視線卻被如幕帳般接天連地的大雪完全擋住,十丈之外便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連方向也無法分辨。
她咒罵了一聲這該死的天氣,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霍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站起身向對面那個身穿灰布長袍的少女走去,谷地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坐在少女身邊的幾個人也紛紛站了起來,雖沒有拔劍相對,卻都把手放到了劍柄上。
反倒是灰袍少女一臉的不在乎,自顧自的喝了口水,冷峻的目光始終盯著飛舞的大雪,卻對這個步步逼近的勁敵視而不見。
姚倩的長劍在空中揮舞了一下,發出翁的一聲輕響,劍尖直指少女的鼻尖,冷笑道:「寧萱,你不是一直想挑戰我嗎,今日便是絕好的機會。來吧,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碧波落花劍法。」叫寧萱的少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顯然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同學一場,如今學業已成,馬上就要進入天龍門,又何必在這裡自相殘殺呢?你若是真想殺我,等到了海邊我們再一決高下如何?」其餘幾個少女聽她說的有理,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於是紛紛上前規勸。
哪知姚倩卻根本不領情,惡狠狠的說道:「如今大雪封山,要想走出這裡至少還要兩天,可我身上卻只有一天的乾糧,不殺了你奪了你的那份乾糧,讓我如何能活著走到海邊?」她此話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凜,如果說義氣之爭尚有可能化解,要解決這乾糧的問題,卻只有生死相搏,再沒有半分容情,若不能殺死對方奪取乾糧,死的便是自己。
果然,當姚倩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挑明後,她的死黨紛紛抽出長劍站到了她的身邊,而寧萱一夥的也都長劍出鞘,怒目而視。
之前還在同心協力趕路的少女們轉眼間就成了勢不兩立的仇敵,持劍相對,只等帶頭的一聲令下便上前拼殺。
生死關頭,又有誰會束手待斃。
就在眾女劍拔弩張眼看便要火併時,忽聽到有人笑道:「我看過島上的地圖,就算沒有風雪的阻礙,從這裡走出去到海邊也要四五天,你們所帶的乾糧都加上,最多只夠三個人走出去,剩下的都會被活活餓死。」話音從風雪裡傳來,飄忽不定,眾人心中皆是一驚,轉頭望過去,四周圍卻都是茫茫大雪,哪裡有什麼人。
「誰?誰在裝神弄鬼,在這裡挑撥,給我滾出來。」姚倩大叫著將長劍斜指前方,目光四顧,尋找著說話人的蹤跡。
「別找了,我就在你身後。」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姚倩大驚之下,猛地轉過身,手中的長劍一招長虹貫日已經猛地刺了出去。
然而她卻一劍刺空,這才發現身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雪幕後走出,漸漸變得清晰,不是別人,正是獨自一人進山的雨晴。
原來她一路尾隨眾女到了這裡,一直躲在附近,只因一身白衣,在大雪的掩蓋中才沒被發現。
姚倩一見是她,不由得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個啞巴怎麼一下子學會了說話,怒的卻是她只不過桃花塢里一個性子懦弱孤僻的怪胎,全靠若蘭的庇護才活下來,今日居然膽敢戲弄自己。
雨晴也懶得管她如何想,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面前,淡淡的說道:「姚倩,我記得五年前我上島的時候,你就和紫欒、燕子住在一起,如今那二人都已經被你害死,你怎麼還有臉一個人活著。」「呸,紫欒殺害燕子,死的罪有應得。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姚倩嘴上罵著,手上卻忽地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雨晴的咽喉,快若閃電,一出手就是碧波落花劍的凌厲殺招。
她怕雨晴說出她的齷齪之事,因此突下殺手,毫不留情,準備一招就斃她於劍下。
「小心!」
寧萱出言提醒,卻還是慢了半拍,那閃著寒光的長劍已經如出洞的毒蛇插到了雨晴的咽喉,幾個膽小的趕忙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她血濺當場的慘狀。
然而就在長劍刺到雨晴咽喉前一尺的地方,卻突然停住了,彷佛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死死纏住,再也無法前進。
姚倩一聲怒吼,拚命運力於小臂,可那劍尖卻只是微微抖動了幾下,連一分一毫也無法再前進。
就在她焦急萬分時,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酸麻,內息為止一窒,整個身子居然無法活動了。
雨晴對那把離自己咽喉近在咫尺的長劍看也不看,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紫欒本來要和你一起逃走,誰想到你卻將逃跑的計劃告訴燕子,讓她去央求紫欒帶上她,而你又在背後勸紫欒殺她滅口。其實你早就將紫欒告發,只不過怕若蘭一時心軟饒了她,這才讓她多殺個人加重些罪行。
紫欒對你倒是一心一意,她以為每日讓你在床上快活,便得到了你的心,卻沒想到你生了一顆比狼還狠比蛇還毒的心,只可憐燕子白白搭上一條性命。」「你胡說!你這賤人,我要殺了你!」
姚倩大喊著急催內力,卻始終無法衝破那道將自己緊緊束縛住的無形繩索。
突然,她只覺得下身私處一涼,有一個冰涼的硬物硬生生從下陰插進了她的體內,直達到底。
「你……」
她低下頭看著那從腿間插進自己身體的劍鞘還有那尚未出鞘的長劍,心中一片冰涼。
雨晴微微用力,帶鞘的長劍便又一寸寸的插入,捅破了血肉,直接插入了姚倩的肚子裡,又從一大堆滑膩柔軟的腸子中間穿過,染滿了血後從她後腰透了出來。
姚倩只覺得小腹里火燒一樣的疼痛,疼得她眼前發黑,身體不住顫抖,可卻偏偏無法動彈,仍然保持著長劍刺出的姿勢,顯得極為詭異。
「你多活了這兩年,也該知足了。現在,你可以死了。」雨晴仍是平靜的說著,輕輕將手上的劍抖動了一下。
長劍脫鞘而出,而劍鞘則在姚倩的肚子裡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姚倩一聲慘叫,身體倒飛出三丈多遠,倒在雪地上手腳亂舞,渾身抽搐不止。
只見在她肚子上多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從肚臍眼到大腿根一沓糊塗,幾乎被攔腰炸斷,下身變成了一團難以分辨的爛肉,冒著熱氣的腸子內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雨晴面無表情地看著姚倩躺在地上雙腳亂踢,不斷哀嚎,直到艱難的咽下最後一口氣後不再動彈,這才又把目光轉向她的幾個死黨,緩緩說道:「你們的主子已經死了,你們活著也怪沒意思的,她在那邊孤單,你們就去陪她吧。」那幾個少女眼見桃花塢中公認武功第一的姚倩竟然連一劍也沒刺出就被當場格殺,死的如此慘烈痛苦,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此時見雨晴竟然向著她們走過來,不由嚇得渾身發抖,面無人色,竟連逃跑也忘了,更有人胯下一麻,將褲子尿濕了一大片。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大喊一聲:「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個妖女!」眾女這才如夢方醒,紛紛舉起長劍,大叫著一起沖了過來,長劍齊出向雨晴身上招呼。
雨晴也不多說,隨手一劍刺出,劍光變換,一變十,十變百,瞬間變成了無數飄動的劍影。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女一聲慘嚎,在一瞬間身上連中數十劍,被捅的千瘡百孔,到處透光。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竟不知自己的心肝肺臟早就被刺的稀爛,直到雨晴從她身邊走過,才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到處是洞,早已變成篩子的身軀,哇呀一聲尖叫,全身噴著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雨晴如幽靈般在幾個少女之間來回穿梭,手中的劍似乎是胡亂砍出,可是每次出劍,總有一人倒下,而眾女們所使用的碧波落花劍雖然精妙狠辣,在雨晴如鬼如魅的身形前卻毫無用處。
鮮血噴濺中又是一名少女拿劍的右手被齊腕斬斷,她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對方的長劍已經從她胸前划過,將她一對碩大的豐乳連同肋骨和心肺一起切開。
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劍,雙手拚命摀住胸口,急的眼淚奪眶而出。
可無論她怎樣努力,隨著越來越多的血從裡面流出來,那裂口卻跟著變大,最後一下子裂成兩半。
看著斷成兩塊的肺葉從裡面翻了出來,少女終於徹底崩潰,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癱軟了下去。
而就在她倒地斷氣的短短一瞬,雨晴一劍將身前的一個綠衣少女從右肩到胯下劈成兩半,隨後反手一劍,刺入另一個偷襲者的喉嚨,劍身一抖,便割斷了她的脖子,將她的人頭挑飛了出去。
不過眨眼的工夫,雨晴已經連殺六人,輕盈靈動的長劍在她手裡卻變成了無堅不摧的砍刀,凡是擋在她面前的,不管何物都是一劍兩段,六個被殺的姑娘竟沒有一個留下全屍,地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和流出體外的內臟,鮮血將銀白的大地幾乎染成了紅色。
見到如此血腥慘烈的情景,剩下的兩個少女再也沒有衝上來拼殺的勇氣,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跑。
雨晴伸手一折將手中精鋼所制的長劍輕鬆掰斷,雙手一揚,兩柄斷劍飛旋而出,轉眼間就到了那兩個在雪地中飛奔女孩的身後。
只聽「噗」「噗」兩聲輕響,緊接著「啊」「啊」兩聲慘叫,兩截斷劍同時插入了她們的背心。
由於劍上勁力太大,竟將兩個少女帶著飛出數丈遠,隨後才噗通一聲摔倒在雪地中,再也不動彈了。
不過轉瞬之間,包括姚倩在內的八女就血濺七步橫屍當場,竟連一個活的也沒留下。
寧萱等人眼見雨晴出手如此狠辣,也被嚇的面色慘白。
寧萱強自壓下心頭的恐懼,顫聲說道:「多謝你幫忙,除掉了這惡女。你帶上她們的乾糧走吧,這八人的乾糧足夠你到海邊了。」此時雨晴身上的白袍早已被血染紅,上面還粘著一些不知是什麼內臟的碎塊,臉上也濺滿了血,顯得格外猙獰可怖,可偏偏她的表情卻又極為平靜,彷佛殺死的只是幾隻臭蟲而非活蹦亂跳的花季少女。
她看了一眼寧萱,仍是慢條斯理的說道:「看來你還沒有明白,我要的不是這些乾糧,而是她們的命,當然還有你們的。」看著面如死灰的少女們,雨晴突然大笑道:「從一開始,島上的規則就定下了,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其他人都要死。在前面等待著你們的不是離島的大船,而是天龍門高手的屠刀,你們到了海邊也是死,不如我送你們一起上路,也好有個伴。」雨晴的話讓剩下的女孩陷入了極度的絕望,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殺人惡魔走過來,有幾個竟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哀求。
只有寧萱經過短暫的驚慌後已經恢復了平靜,雙眼中不再只有絕望,而是變得清澈如水。
「你們這些蠢貨,求她又有什麼用,她難道還會放過你們?就算死,也要像戰士一樣戰死,總好過束手待斃。」她說著從背後摘下一把短弓,將三支極為粗糙的羽箭搭載弦上。
弓滿如月,緊繃的弓弦咯咯作響,而與此同時一抹柔和的白色光華出現在箭尖上,雖然不怎麼明亮,卻如水般自箭尖到箭尾往複流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這下連雨晴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冷笑道:「沒想到你一直在隱藏勢力,居然連我也騙過了。讓我猜猜,你修煉到了無念虛空境,還是本源天境,或是已經接近太玄天境。」寧萱緊緊咬著嘴唇,渾然不覺一條血線從嘴角淌下,雙眼死死的盯著對面那個可怕的敵人,拉弓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
她並不知道雨晴擁有洞察之力,只覺得在她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漆黑眸子前,自己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殺我你也要付出些代價,我應該能擋住你三招。」「三招?你倒是很有自信。」雨晴微笑著看著她,似乎一隻貓在看著一隻將要被玩死的老鼠。
兩人默默地對峙了一會,雨晴突然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道:「你確實很強,遠遠的超過了其他人,不過還不夠,一個剛剛跨過本源天境的初醒者是無法離開這座島的,很可惜。」「無法離開嗎?我倒很想試試。」
寧萱咬著牙認真的說道,細細的柳葉眉微微上挑,倔強的臉上竟帶著一絲興奮。
她烏黑的長髮在寒風中散亂的飛揚,拉弓的手臂青筋暴起,細細的血線也開始從口鼻中溢出,那是魂力催動到極致的表現。
而她的雙眼卻始終閃動著皎潔的光芒,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緊張,更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無法控制的澎湃戰意。
「你們快逃吧,我來擋住她,有一個活著的也好。」寧萱對身後的少女們說完後微微吁了口氣,突然鬆開了弓弦。
加持了魂力的羽箭比平時快了數倍,幾乎是在離弦的一瞬間,三點寒光就出現在雨晴身前。
木製箭杆經受不住膨脹的魂力,在空中就炸為紛飛的木屑,而那精鋼所制的箭頭卻絲毫不受影響,直奔雨晴的喉嚨、前胸和小腹襲來。
面對這迅若奔雷的三箭,雨晴完全沒有躲閃的機會,或者說她已無需躲閃,在洞察之力下,那一閃即逝用肉眼根本無法察覺的羽箭軌跡卻變得格外清晰,她只是伸出纖細的右手,曲指輕彈,便將那急速射到的三道奪命寒光紛紛彈飛。
眼見蘊含了全部魂力的三箭被輕易化解,寧萱卻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發出一聲類似於野獸的咆哮,扔掉短弓,抽出長劍,大步沖了過來。
她每一步踏在雪中,都會發出悶雷般的巨響,積雪被踩的四散紛飛,彷佛發起衝鋒的不是一個翩翩少女而是一頭洪荒巨獸。
感受著敵人身上那決絕凜然的氣勢,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湧上雨晴的心頭,她不由得收起了笑臉,秀眉微蹙,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凝如山巒,動如猛虎,這次她碰上了一個真正的高手。可惜,在巨大的實力差距前,再強大的意志也沒用。」雨晴微微向左跨出一步,輕易躲開了呼嘯著刺來的長劍,同時右手指尖白光閃動,斬向她的後頸。
相比寧萱只能呆板的將魂力附在兵器上,她在動念間就將魂力集中於指尖,把血肉之軀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不知道比對方高了幾個層次。
然而寧萱彷佛早就知道她的攻擊所向,提前作出預判,身子突然向下一伏,雙膝著地,幾乎是貼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同時劍光閃動,反手一劍削向她的腳踝。
雨晴「咦」了一聲,沒想到對方居然在躲開後還有餘力反擊,這種應變已經跟魂力修為無關,那是在無數生死搏殺中磨練出的生存技能,幾乎於本能無異。
她仍是沒有閃躲,而是伸手一指,嗤的一聲,魂力變為劍氣破指而出,射向寧萱的脖子,若她不變招,在砍斷對方腳踝之前便會被那無形無質卻鋒利無比的劍氣斬首。
在強勁魂力的激盪下地上的積雪亂飛,而寧萱卻沒有身首異處,在間不容髮的一刻,她硬生生收回了長劍,向側面一滾,再一次躲了過去。
而令雨晴更沒想到的是,寧萱藉著這一滾已然到了她的腳下,長劍化成一條沖天而起的銀龍,自下向上直刺她的小腹,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剛好在她發出魂力卻來不及收回的一瞬。
看著長劍上那有如實質的耀眼光芒,雨晴突然明白原來這才是她蓄謀已久的致命一擊。
可是就和之前姚倩一樣,她的長劍只刺到雨晴身前一尺卻再也刺不進去,彷佛被一道道看不見的繩索死死鎖住,白光猛地閃動了幾下震的空氣一陣動盪,可劍尖卻再也無法突破一分一毫,在一陣不甘心的翁鳴中靜止不動。
寧萱並沒有加緊催動魂力,而是毫不猶豫的棄劍後閃。
朴哧一聲輕響,她剛才所待的雪地上多了一道深溝,露出了下面碎裂的凍土,若是被這魂力形成的劍氣斬實,她恐怕已經被豎劈為兩半。
寧萱雖然失了兵器,卻毫不氣餒,不退反進,大吼一聲,一拳砸向雨晴的面門。
可她畢竟只是初醒者,連續的變招轉折後已來不及使用魂力,這看似威猛的一拳卻全憑本身力氣所發。
砰的一聲沉重的悶響,寧萱的拳頭狠狠砸在雨晴包裹在白光中的小臂上。
在附加了魂力後,那柔嫩白皙的小臂卻變得如岩壁一般堅硬,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變形扭曲,碎裂的指骨從手背上刺出,然後被反向彈出,打在自己的胸口。
寧萱一聲悶哼倒退了一步,鮮血從她的鼻孔里噴了出來,顯然這一次硬碰讓她受傷不輕。
然而她卻對此渾然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次揮拳打出,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拳頭上也燃起了白色的光芒。
又是一聲悶響,兩股魂力激盪下爆出一連串的火花,如小星星般四處飛濺。
寧萱的雙眼變得血紅,咬著牙一拳拳擊出,每一拳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然而每一次卻又被更為驚人的力量擋回,在她面前那個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卻變成了無法撼動的山巒。
血從寧萱的嘴裡,鼻孔里,甚至耳朵里流出來,在每一次毫無技巧的硬拼後,她總會多受一點傷,附在血肉模糊的右拳上的白光也暗淡了下來,而她卻一步不退,每一拳都竭盡全力,似乎要將那擋在面前高山一拳擊碎。
「自以為是的蠢貨。」
在雨晴的罵聲中,寧萱的右手終於經受不住魂力的撞擊從中折斷,而隨後雨晴的手掌也印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重重的摔在了十餘步外的雪地里,胸膛里發出咔咔兩聲輕響,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寧萱手撐著地,掙扎著仍想站起來,卻覺得嗓子眼一陣乾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似乎在雲霧中穿行。
「我就要死了嗎?」
她竭力睜開眼睛,喘著粗氣,劇烈的咳著血,眼前變得越來越暗,而就在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一刻,她卻看到了那只有在噩夢中才會見到的恐怖景象。
那個渾身浴血的惡魔正在朝著她微笑,朱唇微啟說了些什麼,隨後緩緩轉過頭,望向那些已經跑遠的少女。
隨著她深深的呼吸,她的雙眼漸漸化成了雪一樣的白色,裡面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冰封雪飄,隱隱和四周天地萬物相合的銀色世界。
她的雙手緩緩向上抬起,手臂微微顫抖著,似乎手上抬著的是那無比沉重的巍峨群山,而就在她的手抬到雙肩齊時,突然停住了,緊接著向下一翻。
在那一刻,風停了,雪花也凝在了空中,天地間寂靜無聲,除了仍在拚命奔跑的少女們,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而停頓只有短短的一瞬,隨後又恢復了正常,雪也隨著風飄了起來。
但一切卻又已然不同,在風的驅動下,漫天的飛雪突然變成了鋒利無比的利刃,呼嘯著撲向那些逃竄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遠處傳來,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大地。
少女們做夢也沒想到,在魂力大師的操作下,風雪也會變成無上的利器。
那些曾經無比輕柔,落在身上就會融化的雪花,此時卻成為一把把飛旋的利劍,在一次次的切割中,無情的劃開刺穿她們柔弱的血肉之軀。
鮮血呼呼的從她們身上的傷口冒出,一點點帶走她們的生命,而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扯破嗓子的嚎叫,一次次徒勞的伸手在空中亂舞,企圖阻止那漫天飛舞的死神。
然而等待她們的卻是更多由雪花形成的刀片,無休無止,豪無差別的刺進一切血肉之中。
有幾個倒在地上的少女,心肺被刺穿,已然斷氣,可雪片仍在不斷刺入她們的屍體,將那本已血肉模糊的窈窕身軀破壞的更加支離破碎。
慘叫聲終於弱了下來,漸漸被呼嘯的風聲所取代,而當雪片重新變得輕柔之時,雪地里已經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人了。
那些片刻前還生龍活虎的花季少女們此時卻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安靜的躺倒在血泊中,有些人雙目圓睜,面目猙獰,有些人則嘴巴大張,似乎還保持著呼出最後一口氣的姿勢。
還有些人死後大小便失禁,褲襠上一大片羞人的濕跡,身上散發著刺鼻的臊臭,而更多的卻是被千萬利刃切割的血肉模糊,內臟外翻,連相貌也無法辨認。
寧萱終於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她竟然覺得自己這樣死去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在海灣里,天龍門巨船的甲板上,若蘭和一個容貌英俊的年輕男子並肩而立。
男子望著島上空灰濛濛的天空,微微皺眉道:「剛才島上的天地之氣有變,有人在強行使用九玄天的星辰之力改變元氣的走勢。我曾警告過那臭丫頭,沒想到她居然不知死活,還是那樣做了。若蘭,你要多加小心了。」若蘭微微一笑,溫婉動人,輕聲道:「大宗主果然道行通天,居然能感到數十里之外的元氣波動。不過說起關心的人來,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的小美人吧。」雨晴終於吃完了手上的乾糧,站起身,把被血浸透的衣服一件件脫去,直到從上到下再沒有一絲的覆蓋遮掩。
積雪的反光下,她美妙的胴體盡顯無遺,小巧而堅挺的雙峰,平坦的小腹和驟然收緊的腰肢,圓潤微翹的豐臀,再加上那纖長而彈力絕佳的大腿,共同構成了一條凹凸有致堪稱完美的曲線。
而那光滑水嫩的肌膚就如玉琢般晶瑩圓潤,即使寧萱身為女子也看的心中一陣發熱,不由得感嘆天下竟有如此尤物,卻還偏偏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
看著那個窈窕而美麗的背影一步步走下水,直到完全浸泡在渾濁的溫泉中,寧萱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但她最終卻只是咬了咬嘴唇而沒有動手,自從她親眼看到這個惡魔施展了那個恐怖的魂術後,就徹底喪失了戰勝她的信心。
山坳里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白天還生死相搏,企圖置對方於死地的仇敵,此時卻一個坐在火堆旁烤火,一個泡在溫泉里,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最終還是寧萱先沉不住氣了:「你到底要怎樣折磨我?要殺就殺,給我個痛快吧。」雨晴瞥了她一眼:「你就那麼想死?我本來是要殺你,現在卻改變注意了,不行嗎?」寧萱被問的一愣,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支吾道:「你哪有那麼好心,她們都被你殺了,憑什麼留下我?」雨晴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你明知和我交手是死路一條,卻為何還要與我一戰?為什麼不逃?」「我是一名『流沙』戰士,寧可戰死也不會逃跑,更何況面對你這樣的修行者逃跑就等於送死。」這一次輪到雨晴發楞了,她隱約記得在百花谷時謝無涯似乎提到過『流沙』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竭力回憶著那些往事,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賤奴。這怎麼可能?」寧萱苦澀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臉上變得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經過長久的沉默和猶豫後,她輕輕嘆了口氣,終於開口緩緩說道:「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那片被稱為玄武川的草原,從小過著放牧打獵的生活,雖然艱苦倒也無憂無慮。然而和其他的牧人一樣,面對象黑雲一樣鋪天蓋地而來的北齊鐵騎,族人只有被屠殺的命運,而我也在那場大戰後成為了奴隸。
十歲那年,我殺死了三名異族奴隸後,獲得了進入『流沙』的資格。那是一隻專門由奴隸組成的步兵,因為命賤,往往被派往最危險最艱苦的地方,也經常在攻城戰中被用來消耗敵人的力量。
而作為獎勵,一個奴隸只要能在流沙中征戰三年,便能成為自由人,如果戰功卓越,還有可能成為帶兵打仗的軍官。
我在流沙的五年里,每一天都在生死邊緣遊走,如不能殺死敵人便是被殺,自然學會了些殺人的伎倆……」「可你卻沒有成為自由人或是軍官。」
「不錯,因為我在混戰中暗殺了一個混帳,他是北齊軍官。他們懷疑我卻找不到證據,又不甘心放我走,便不准我離開流沙。後來我私自逃了,在被追殺的時候遇到了師父,她救了我又教我修行魂術,等我到了桃花塢才知道原來師父是天龍門中的長老……」雨晴安靜的聽著寧萱講述自己經歷,眉頭鎖的更緊了,她雖然講的簡單,只有寥寥幾句,每個字中卻都凝著鮮血。
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詭異而血腥的場景:
在喊殺連天的戰場上,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拿起沉重的刀劍將一個個強壯的成年戰士斬落,她渾身浴血,遍體鱗傷,卻最終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
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在北齊精銳鐵騎的追殺下,沒有食物,無法休息,她只能奮力奔跑,直到筋疲力盡,而她卻仍頑強的活著。
她就像一棵永遠殺不死的小草,無論環境如何惡劣,總能執著的活下來,用那一點嫩綠彰顯出生命的倔強。
如果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可怕。
「可這不合常理,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能活下來?」儘管雨晴相信她沒有撒謊,卻還是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我會殺人。」
她隨即又補充道:「我是葛巴族人,生來就是勇猛的戰士,更何況從小教我武技的長老是洪荒衛。」「洪荒衛?那些傳說中聖教的守護者?」
看著雨晴臉上流露出的震驚,寧萱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又一次沉默的望著火堆,似乎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往事。
過了一會,她突然抬起頭盯著雨晴的眼睛問:「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叫流沙嗎?」「因為我們就像沙子一樣渺小而微不足道,但無數沙子合在一起卻會成為最危險的東西,一旦陷入流沙,連最強悍的戰士也無法脫身。
流沙也許不是世間最強大,卻絕對是最兇猛的步兵。即使是北齊最強的黑鋼騎也不願獨自面對三名流沙,因為他們不懼生死,不會後退,會用包括牙齒在內的一切武器攻擊,當你一劍刺入他的胸膛,他會在死前緊緊抱住你的手臂,用生命為同伴贏得哪怕是一絲殺死你的機會。沒有哪個將軍願意面對成千上萬毫不畏死、永不知退的瘋子。」雨晴不禁唏噓道:「幸虧那些少女中只有你一個『流沙』。」寧萱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孤傲: 「如果我身邊有三名同伴,勝負未嘗可知。」「可惜你只有一個人,所以你輸了,所以現在你的命攥在我的手心裡。」雨晴毫不客氣的擊碎了她最後的驕傲。
「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你對我有用……」
「你比我強大的多,我對你能有什麼用?」
「你信命嗎?」
「我更相信手裡的刀。」
寧萱隨即白了她一眼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要告訴我,不殺我是因為我命不該絕?」面對她的白眼,雨晴也不生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從生下來的那天起所有人都把我當作一件工具,我曾無數次試圖改變這種狀況,卻發現一切努力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我就是不相信命該如此,無力決定命運而只能任人擺布不過是因為我還太弱小,所以我想儘快變的強大一些。」「別這麼看著我,也許在你眼裡我強大到不可戰勝,可在真正的強者眼中,你我都只是一隻螻蟻,一隻可以隨時被一腳踩死的螻蟻。」「魂力者也有三六九等,由低到高分為無念虛空境,本源天境,太玄天境,斷滅混天境,大樂方便境和明覺天境,不同境界其高下卻有天壤之別。
像你這樣跨過了本源天境便算是真正的魂力者,但只要你停留在前三個境界就只能算是初醒者,或許比一般人強些,卻也沒什麼大用。
而進入後三境的修行者就完全不同了,他們被稱為大魂術師,可以使用種種威力強大的魂術,尋常武者根本無法與之匹敵,這也就是為什麼你今日拼了命也無法戰勝我的原因。
而明覺天境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比如典籍上所記載的不滅天境,極少數幸運的修行者進入不滅天境後與天地元氣合一,進而成為魂術大宗師。」「總之這世上強者如林,而絕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掌握在幾個國家的帝王將相和大宗師手中。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就要進入他們的行列。」「可是你已經是大魂術師,為什麼還要我幫忙?」「因為我是術師。」
雨晴的回答直截了當:「在魂術世界中,精於戰鬥的無外乎三種人,擅長近身格鬥的武鬥者,擅長控制飛劍千里傷人的控劍師,還有以各種恐怖魂術殺人於無形的術師。作為術師,雖然力量極大,但也有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孱弱的身體。一旦被敵人突進身前,再強大的術師也會被當場格殺。」「可今日我與你近身相搏,為何還是輸了?」
見寧萱的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二字,雨晴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說道:「廢話,我比你高了整整兩個層次,卻還要和你糾纏半天就因為我是術師。如果我是武鬥者,隨便一拳也能置你於死地,哪用得著如此麻煩。」寧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但隨即又不甘心的說道:「所以你需要我在你施放魂術時保護你,可我剛剛進入本源天境,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未免太弱了些。」「你很強,我是說這裡。」
雨晴指了指她的胸口道:「這世間的大部分魂力修行者都是背景深厚,有大智慧之人,這種人又怎麼會進入軍隊,去過那種刀頭上舔血的生活?
他們雖然境界高深,卻沒有經歷過生死的磨練,心遠不如你堅毅強大。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做我的傳承者,我讓你成為大魂術師如何?」聽到「傳承者」這三個字時,寧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變得極為蒼白。
但在雨晴那雙能洞察萬物的眸子注視下,她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天已大亮,可風雪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個少女頂著風在雪原上並肩而行,來到了昨日那場大戰的地方。
放眼望去,滿目都是單調的白色,那些慘死少女的屍體早已被大雪覆蓋。
寧萱不由感慨道:「沒想到她們熬過了五年,卻挺不過這最後一天。」「我說過,這是最後的考試,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她們沒有成為魂術者,就算走到海邊,也會被殺光。實際上,我也沒有把握能活著離開這個島。」「可是除了你我,島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還有三個人活著。」
「你是說三位老師?」
「沒錯,她們才是最後的考官。尤其是若蘭,她很強,我始終看不透她的境界,或許她已經是大魂術師了。」「你要一個人去挑戰她們?」
「我必須去,只有這樣才能離開這裡。而你還太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雨晴說完從懷中拿出幾張羊皮紙交給寧萱囑咐道:「在島東面有一個山洞,裡面存著一些糧食,是我藏在那裡用來逃跑的,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我走後你把這些屍體處理了,天龍門的人會上島搜尋,若是讓她們發現你還活著一定會殺了你。這是我偷來的島上地圖,還有魂力修行的無上典籍玄天經,我出去了會想辦法派人來接你,如果你能進入斷滅混天境,就離開島去找我吧。」「你不怕我出了島就跑了?」
「當然不怕,在看了天玄經後你一定會去找我,沒有哪個修行者能抵禦那種誘惑。」「你就那麼自信能活著離開?」
雨晴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轉身走入風雪中。
直到她消失不見,才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和你一樣,比起命,我更相信手裡的刀。」雪還在一片一片落下,無休無止,森林中高聳的冷杉彷佛一支支破土而出的利劍,突兀而筆直的指向天穹,森林外是廣闊無邊的荒谷,一片蒼白,白的沒有一絲生氣。
在冷灰色的厚重鉛雲下,一個柔弱而纖細的身影正頂著寒風在雪原中艱難的跋涉,無論是像迷宮一樣的森林還是廣袤無邊的荒谷都無法阻擋她的腳步,她一步步蹣跚卻堅定不移的向前走著,穿過森林,踏過荒原,似乎永遠也不知疲倦。
但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海。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怒濤洶湧,黑色的海水咆哮著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凸入海中的高大山崖如同接到天穹的黑色巨牆,夾在中間的是布滿了灰白色積雪的海灘,彷佛一條橫在水邊的骯髒棉被。
整個天地間就只有這單調的黑白二色,倒像是一副沒有盡頭的水墨。
風雪稍歇的間隙,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雪幕後顯現出來,那是一艘停泊在海灣中的巨船,隨著波濤不斷上下起伏搖晃,雕刻在船頭的黑色巨龍彷佛活了一般,翻著三隻怪眼猙獰的對著大海咆哮。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對面飄了過來,雖然隔著層層風雪,卻清楚的傳到了雨晴的耳朵里。
她眯起眼睛望去,隔著飛舞的雪花,看到一個風姿委婉的女子正向她迎了上來。
她身上依舊是那套灰色的皮毛大衣,手擎竹傘,長發一半鬆鬆的挽在頭頂,一半如水披瀉,一點紅潤的唇格外鮮艷。
在這毫無生機的黑白世界中,她就如一朵綻開的蘭花,清雅脫俗,溫婉動人。
風雪依舊,波濤依舊,巨船依舊,就連那個風雪中的楚楚麗人也如五年前一般,安靜的站在雪地里,等著她的到來。
眼前的一切與她離開中原時的那一慕是如此的相似,彷佛時光錯亂倒流,讓她感到一陣迷惘:「難道在這島度過的這五年都是一場夢?現在夢終於醒了?」「不,這不是夢。當年是他送我上的島,那個人曾說過他會跨過萬水千山來接我,今天他終於來了。」看著那個與若蘭並肩而行的身影時,她心中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在無數漫長而寂寞的寒夜裡,她只有想著他的臉才能安穩入睡。
曾經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俊逸絕塵的成年男子,只是那玩世不恭的微笑也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臉上那永遠波瀾不驚的平靜。
望著謝無涯,望著那個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雨晴心中一片混亂。
她曾無數次幻想著再次見到他時的情景,幻想著她飛奔向他,一頭扎進他懷裡,枕在那寬闊的胸膛上大哭一場,或是依偎在他的肩頭訴說幾年中經歷的種種委屈。
然而她卻沒有這樣做,當她看到他那比周圍風雪更冷的眼神時,便知道一切都已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個柔弱敏感,時刻都需要保護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心思單純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在寒冰原的這幾年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她卻能清楚的感到,那個甘願用一生守護她的少年已永遠成為記憶,再也不會回來了。
雨晴心念微動,全身的魂力形成一片近似透明的霧氣,散了開去。
洞察之力下,她眼前的世界抖動了一下,隨後變為一道道由色彩勾勒出的拼圖。
謝無涯身上的青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青色的全身盔甲,形狀好似兩朵底部相連的蓮花,薄薄的甲片構成一朵朵綻開的花瓣,上面繪著意義不明的銘文,在一道道流轉青光的映照下時明時暗,時隱時現。
而蓮花盔甲下卻充滿了黑色的濃霧,黑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將盔甲中的人完全包裹在裡面。
就在雨晴準備進一步探查時,一絲黑氣從盔甲中透了出來,一離開甲面便如離弦的利箭,直射她的雙眼。
她趕忙強行的斷絕了釋放在外的魂力,卻還是晚了一步,那道黑氣沿著她放出的魂力如一根細針般從她的瞳孔刺入,直刺進她的大腦,一陣從靈魂最深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幾乎讓她昏了過去。
看著面色慘白,疼得冷汗直冒的少女,謝無涯冷哼了一聲道:「這只是對你的一個小小懲戒,不要再做蠢事,下一次就不會這樣好受了。」雨晴的臉色越發的白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敢再次挑戰他的權威,他一定會毫不由於的殺了自己。
曾幾何時,在那開滿鮮花的河谷,一個少年曾鄭重的向一個少女許下了誓言,說要用一生守護她的幸福,原來孩子的話畢竟不能當真。
望著掛在謝無涯胸前的那個黑色龍形玉器,雨晴的眼中的光彩漸漸逝去,變得一片空洞,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雙膝跪倒,恭敬的拜了下去:「雨晴拜見宗主大人。」謝無涯點了點頭,對少女臉上流露出的刻骨銘心的哀怨視而不見,面無表情的說道:「怎麼只有你一個出來,其他人呢?」「她們都死了。我記得你說過,只有一個人能離開桃花塢,所以我把她們都殺了。」謝無涯的眼皮跳了一下,聲音依舊冰冷:「你的心倒是夠狠,現在只剩下你和若蘭,若是你能戰勝她便可以隨我離島,她的外號叫風雷刀,你要小心應對。」雨晴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站起身,退後三步,拉開了與若蘭的距離,從腰間緩緩抽出長劍,輕輕在手腕上划過。
隨著她的鮮血流向劍尖,將那些她之前刻在劍身上符文染紅,一個個古怪的符號好似被喚醒了一般,歡叫雀躍的跳離了劍面,變成一隻紫暗紅色的蝴蝶,繞著劍身旋轉飛舞,顯得詭異無比。
見雨晴幾乎在片刻之間,竟當著自己的面煉成了一把印魂之器,若蘭也是一愣,秀眉微蹙道:「印魂之器?原來你已經突破了太玄天境,成為大魂術師了。 」「我本以為那個挑戰者是寧萱,沒想到卻是你。其實從上島的那一天,以你的實力便能殺光島上所有的學員。而你卻裝聾作啞,甘受紫欒等人的欺辱,裝瘋賣傻了整整五年,為的就是今天吧?小小年紀,卻懂得隱忍,有如此心機,很是難得。」雨晴毫不退縮,直視著她的雙眼冷笑道:「你明明使的是刀,卻傳授我們劍法,明明是魂術大師,卻只傳授我們武技,不過是害怕今天有人會打倒你。若不是怕被天龍門發現懲處,你恐怕早就將我殺了,說道隱忍心機,我們彼此彼此。」話到此時,多說無益,若蘭微微一抖手,從背後抽出雙刀,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從你上島的那天起我就把你當作妹妹看待,若不是今日你我二人只能有一個活著,我又怎忍心對你動手。只是你們這些從小就有高人傳授的天才又怎麼知道修行的艱辛!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十六歲才開始修煉魂術,經歷多少艱難困苦,多少次生生死死,才走到今天。十幾年來我費盡心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敢有一刻放鬆,才有了今日的進境,所以我不能死。我對不住你,你莫要怪我心狠。」說罷她朱唇輕啟,默念了一句,只見一團赤色的火焰從她手上升起,轉瞬之間便附在了她的短刀上,雙刀就如乾柴一般被點燃,變成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騰騰火龍。
「術師,你居然是術師!」
在雨晴的驚叫聲中,若蘭出手了,一把燃燒的短刀旋轉著飛出,直奔雨晴。
面對那翻騰咆哮著飛馳而來的火龍,雨晴卻彷佛沒看到一般,雙眼仍死死地盯著站在原地的若蘭,她清楚的感到一股狂暴的魂力正在她體內升騰,那才是醞釀中的致命一擊。
正如她所料,聲勢浩大的火龍並沒有射進她的胸膛,而是從她身邊飛過去,在她身後轉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後,又旋轉著飛了回來,帶著燒盡一切的烈火射向她的背心。
於此同時,若蘭也動了,只見她身行一閃,已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閃動的流虹,只在身後留下一串殘影。
「這是魂術疾進突刺!數年前她曾親眼見過聶夫人施展這種威力恐怖的魂術,將一根細小的銀釵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面對這種快的毫無行跡可循的攻擊,任何武技大師都只有束手待斃的份。而此時她要對付的卻不是一根銀釵,而是那猙獰的火龍,更可怕的還有從背後襲來的飛刀,那是控劍師的手段。」「術師,武鬥者,控劍師。若蘭竟然是三為一體的魂術者,這怎麼可能?」雨晴的心彷佛墜入冰窟,徹底陷入了絕望,如果說對方只是相同境界的武鬥者,她還有一戰而勝的希望。可如果是面對三為一體的魂術者,她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生死之間已容不得她多想,雨晴毫無保留的放出了全部魂力,隨著體內五大氣輪瘋狂的轉動,一絲絲魂力從她的每一個毛孔中湧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旋轉著纏繞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個三尺長的繭,將她的全身裹在當中。
魂力形成的繭雖然無形無質,其中的洞察之力卻被千百倍的放大,在這個世界中雨晴變成了真正的全知,哪怕是最細微的變化也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她心中。
心念微動,她手中的長劍已然遞出,接住了襲向後心的飛刀,劍尖分毫不差的刺在刀尖後一寸,那是受力最弱的地方。
刀劍相交的一瞬,劍上的紅光立即如血般流到飛刀上,撲滅了刀上的火焰,短刀在發出幾聲不甘心的爭鳴後掉落在地上。
雨晴一招得手後沒有半分停頓,立即長劍迴轉,劍上紅光大盛,爆發出無數血色符文,狠狠地與若蘭手中那條張牙舞爪彷佛要吞噬一切的火龍撞在一起。
刀劍相交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空氣只是微微震動了一下,一圈波紋蕩漾開去,隨後才是一聲如雷的悶響,波紋所過之處積雪瞬間消融,沙灘上的沙子被激的四散亂飛,連空中的風雪也排空,以二人為中心丈余之地竟然出現了一個微微凹陷、一片空白的圓。
若蘭連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臉色陰沉的喘著粗氣,神色異常凝重。
她本以為一招之內就能將雨晴洞穿胸腹,沒想到短刀在刺入她身前三尺時便如刺入了一塊磐石,猛地一滯。
她的實力遠高於姚倩、寧萱之輩,自然不會被定住,但也終究緩了一下。
而雨晴正是藉了這空當,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收回了長劍,與她硬拼了一記。
兩人同為斷滅混天境的強者,在這種毫無技巧的硬拼中她並不占據明顯的優勢,更談不上一擊制勝。
「你總是能帶給人驚喜,沒想到你連魂力場也練成了。」若蘭冷笑著踏上一步,片刻之間她已調勻了呼吸,再也不肯給雨情半點喘息的機會,微微一抖手,暗淡的短刀上烈火重燃,再一次破空而來。
雨晴苦笑著舉劍相迎,短短數息間,她連散亂的魂力也無法理順,又哪裡談得上恢復,只能咬緊牙關與敵人苦戰。
只見風雪中兩個秀頎的白色身影如蝴蝶般盤旋飛舞,時而纏繞在一起近身相搏,時而又分開數丈以各種魂術遠攻。
若蘭擅長用火,抬手間便放出一個個斗大的火球,呼嘯著射向雨晴。
雨晴境界略差,無法向若蘭那樣動念之間就施放魂術,只見她的雙手飛舞分合,彷佛生有千臂,在身前飛快的描畫著,隨著一個個凌空刻畫的符文,一道道由冰雪形成的盾牌憑空出現她身前,火球撞在上面轟的一聲炸成碎片,帶著火花四處亂飛,如同夜空中的焰火,燦爛奪目。
若蘭魂力雖強,但在這風雪交加天寒地凍的環境中卻失了天時地利,魂術的威力大大減弱,始終無法攻破雨晴的冰牆,反而有幾次險些被牆後飛來的冰錐射中。
眼見無法取勝,她心中焦急,索性放棄了使用火攻,再一次衝上去短兵相接。
她外號風雷刀,刀法變幻莫測快若電閃雷鳴,只見兩條赤黃色的火龍繞著雨晴盤旋飛舞,始終不離前胸、後心、小腹、咽喉等要害之處,只待她略一分神便一擊必殺。
面對這狂風暴雨般的凌厲攻勢,雨晴心中暗暗叫苦,她身周的魂力場早已一片散亂,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直接阻擋對方的攻擊,只能身形閃動,在縱橫馳騁的火龍間穿插遊走,用魂力場攪亂對方的刀招,並藉助洞察之力一次次避開本是必殺的雷霆一擊。
而在若蘭看來,雨晴卻變的比泥鰍還滑,本來一刀橫削,眼看著要將她的左臂砍斷,卻在魂力場的牽引下偏了一分,只在她肩頭劃開一道小口子。
而當她傾注全部魂力當頭斬下,準備把雨晴一刀劈為兩半時,卻偏偏又斬在她的劍身上,滑了開去,雖然又在她胸口留下一道傷口,卻並不致命。
隨著兩人盤旋相鬥,鮮血不斷飛濺出來,漸漸在地上形成一個猩紅的圓。
在刀劍無數次相交後,若蘭再一次閃身退出了戰圈。
望著手中暗淡無光裂口遍布的刀刃,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泰然,面容變得格外猙獰。
此時的雨晴也已筋疲力盡,由於失血臉色白的可怕,頭髮散亂的披在肩上,血不斷從鼻孔和嘴角淌下,連白色的長袍也被染紅。
而她手上的劍已從中斷開,只剩下一半不足兩尺長的斷劍握在手裡,劍上的紅光也消失的乾乾凈凈。然而她自始至終都傲然的站在雪地里不肯倒下,冷冷的望著敵人,目光中充滿了挑釁。
若蘭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在她看來要戰勝這個身受重傷搖搖欲墜的少女只是時間問題,但她卻不想再拖下去。
身後那個巨大的身影讓她心中越加不安,她深知謝無涯和雨晴的關係,若是他改變主意出手,就算她贏了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不遠處謝無涯仍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二人生死相搏,似乎誰勝誰負與他毫無干係。
只是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由無數雪片構成的白色蓮花,不斷有飛雪飄落形成新的花瓣,晶瑩剔透,沒有一點瑕疵。
眼看著最後一朵花瓣已經完成,只差蓮心,若蘭心中猛地一驚,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雨晴身上,悠悠的說道:「我們不必再鬥了,你輸了。」說罷她扔掉了手中殘破不堪滿是鋸齒的雙刀,緩緩舉起右手,一個淡淡的黑影出現在她的手中。
下一刻天地間的元氣彷佛變成了翻騰的海水,開始瘋狂的向著她的手中凝聚,若蘭的力量也隨之急速提升,轉眼間竟一舉破境進入了大樂方便境。
而與此同時那淡淡的影子也逐漸凝聚成型,她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刀,一把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刀。
「這是我的本命魂器,黑炎。」
她一步步向雨晴走來,腳步異常的沉穩。既然已經祭出了本命魂器,既然已經破鏡,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無論對方再耍什麼花招也是無用。
望著刀上翻滾升騰的黑炎,感受著若蘭身上發出的無盡威勢,雨晴眼中只剩下絕望。
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的迎了上去,隨著她每一步踏出,身上的紅光就更盛一層,直到最後濃的像血一樣的光將她全部覆蓋。
對於大魂術師,數丈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一黑一紅兩道光芒終於碰在一起,紅光只閃動了一下便消失不見。
而令人意外的是,雨晴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躲閃,而是挺起胸膛迎向了那布滿黑炎的利刃,此時她的眼中已變得一片安寧,平靜的就像冬日裡冰凍的湖面。
謝無涯發出一聲大吼,卻已經晚了,黑炎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雨晴的左胸。
隨著黑炎的深入,劇烈的疼痛像火一樣在她的胸腔中蔓延,雨晴眉頭緊蹙的低下頭,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黑刃,又抬起頭望向謝無涯,望向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慘然一笑,輕聲說道:「你到底還是在乎我的……」她的話沒有說完,大量的血便從嘴裡流出,讓她只能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彷佛飛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漸漸褪去了顏色,最終成為一片黑暗。
在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後,雨晴閉上了眼睛,在一片冥冥中,向著黑暗盡頭那點微弱的星光走去……看到雨晴的頭低垂了下來,聊無生機的耷拉在胸口,謝無涯面如死灰,喃喃的嘟囔道:「這,這怎麼可能?你是神眷者,你怎麼會死?……」少女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一切生命的跡象也隨之而去,然而若蘭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勝利者該有的欣喜,她緊咬著嘴唇,愣愣的望著死去的少女,神情疑惑不解。
想像中黑炎穿心而過透體而出的情景並沒有出現,正相反,她清楚的感到刀尖上傳來一股巨大的阻力,彷佛刺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塊鐵板。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雨晴體內傳出,聲音雖輕卻異常的清晰,在天地間不住的迴響著,如同巨人蓬勃不息的心跳。
「咔嚓……咔嚓……咔嚓……」
一聲聲金屬斷裂的脆響接連不斷在少女的胸膛內響起,好像是一條條鐵鏈正逐個崩斷。
謝無涯也聽到了響聲,抬起頭疑惑的望著雨晴,驚得長大了嘴。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本已絕望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一抹青氣自手中而出,染上了那朵冰雪凝結的蓮花。
閉合的蓮花瞬間綻放,飛旋而出,一到空中便開始凋零,一朵朵花瓣紛紛脫落,卻又交疊著連在一起,最終形成一道青色的鎖鏈,化作一條青龍,繞著雨晴盤旋一周後將她的身體緊緊纏住,而蓮心則化作一把青色的長劍跳入謝無涯的手中。
雨晴仍低垂著頭,似乎陷入了最深的睡眠中,然而不知何時,天地間卻暗了下來,陰沉的天空漸漸變為漆黑的夜,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黑暗正緩緩吞噬著天地間所有的光。
黑暗所過之處,一切物體都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如被墨染,空中的飛雪則化作一顆顆閃爍的星辰,歡叫跳躍著奔向雨晴,如輕盈的精靈般環繞著她翩翩起舞。
天地間所有的元氣都咆哮著翻滾起來,在黑暗中由那些星辰牽引,向雨晴身上匯聚。
在無數星光的照耀下,插在她胸口的黑炎只微微跳動了幾下就徹底熄滅,隨後還原為最純凈的元氣被她吸入體內。
黑炎熄滅的一刻,若蘭的本命魂器被毀,立時受到重創,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而更令她驚恐的卻是體內的魂力也跟著周圍的元氣一起翻騰起來,似乎要脫離她的控制,破體而出,向對面的少女涌去。
驚懼交加下,她再也無心戀戰,竭力穩住變得散亂的心神,向後退去。
可她只退了半步便絕望的發現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周身的魂力彷佛變成潑了油的乾柴,竟然隨著飛舞的星辰騰騰燃燒,化成焚天滅地的熊熊列焰。
在無窮無盡洶湧澎拜的元氣激盪下,由蓮瓣形成鎖鏈只堅持了片刻便碎裂成無數殘片,與四周殘存的飛雪混在一起,化為星屑消散在空中。
而雨晴身上的白袍和內衣也在那看不見的烈炎中焚為灰燼,使得那千嬌百媚的胴體毫無遮擋的暴露在天地間。
閃爍的星光中,她的肌膚如凝脂般玉潤,如柔絲般光滑,美的勾魂攝魄。
然而在謝無涯眼中,她卻比世上最可怕的惡鬼還要可怖三分,只因那紋在她背上的半人蛇女已被從夢中驚醒,正緩緩舒展開身體,從無數斷裂的鎖鏈中脫困而出,一直緊閉的雙眼一分分的睜開。
與此同時,少女的身體漸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如墨汁一般的漆黑緩緩流過她的凹凸有致的身軀,附在雪白的肌膚上,形成一條薄薄的黑色長裙。
絕對的黑暗中,雨晴抬起了頭,睜開眼,望向天穹,她的雙目中已變成一片漆黑的虛無,黑暗的盡頭是無數閃耀的星辰。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星辰正在周而復始的凝聚消散,生成幻滅,就如宇宙中的繁星一樣,每一次閃爍便是億萬年的時光。
「你……」
若蘭只勉強說出一個字便啞了,魂力燃燒的火焰從她的喉嚨里猛噴出來。
雨晴伸手抬起那半截斷劍,一劍刺入了她的胸口,穿過柔軟的胸脯,將那仍在頑強跳動的心臟刺穿,再從她背後透了出去。
自始至終若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斷劍插入自己的身軀,將她生命的源泉徹底破壞,卻連哼一聲也無法做到。
斷劍向下划去,如同滾燙的刀切入油脂,轉眼間就划過她的小腹,從她兩腿間破體而出,將她嬌美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血混著失去了束縛的內臟從破口中噴涌而出,就像下了一場暴雨,灑了一地。
若蘭雙眼圓睜望著雨晴,兩行晶瑩的淚水沿著眼角滾下,就在前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是最終勝利者,她做夢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慘烈的死法結束生命。
然而她已無法在思考,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驚恐、不甘、疑惑,種種複雜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永遠凝固在她的臉上。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體會死亡的痛苦,一切就都已結束。
若蘭的屍體向後倒了下去,如失去了骨頭般,軟綿綿的癱倒在那一大堆冒著熱氣的內臟血泊中,再也不動,臉上的淚仍未乾。
雨晴隨手扔掉了沾滿血的斷劍,抬腳從她的屍體上跨過,轉頭望向了謝無涯。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謝無涯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震,在那一瞬間,他幾乎永遠的陷入了她眼中那無邊無際的漆黑虛無中而不能自拔。
他用力搖了搖頭,將無數幻影從頭腦中驅除,苦笑道:「難道這就是九天龍神瑤宓的星辰之力?神威如此,難怪你會不聽我的勸告,忍不住動用它。」「若不是這樣,我剛才已經死了。」
雨晴終於開口說道,飄渺的聲音彷佛來自天邊。
「可是憑你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掌控如此龐大的星辰之力,之前有樊籠的束縛還好,如今樊籠已被黑炎斬斷,再這樣下去你早晚被神力反噬,失去所有意識後變成最可悲的魂奴,最終魂魄盡散,成為龍神瑤宓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分身。無論怎樣,這都是一條毀滅之路,在你控制不住之前趕緊停下,也許還來得及。」聽了他的話,雨晴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隨即轉為堅定,淡淡的說道:「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毀滅吧。」在吐出三個字後,謝無涯不再多說,身上浮現出一套刻滿青色銘文的蓮花盔甲,青光流動中甲片盡開,一朵青蓮傲然綻放,毫不顧忌的點燃了周圍的黑暗。
一條細流出現在他的腳下,轉眼間,娟娟細流已變成了千丈寬的滔滔冥河,黑色的河水洶湧澎湃,掀起了滔天巨浪。
謝無涯踏浪而行,每邁出一步,腳下便出現一朵青蓮,載著他乘風破浪,直奔雨晴。
雨晴右手一揮,無數的星辰便旋轉著飛出,與遍布在謝無涯身周的一朵朵青蓮狠狠撞擊在一起,化成青色的焰火,隨後一起湮滅在黑暗中。
奇異的世界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一邊是繁星閃爍的夜空,一邊是開滿青蓮的冥河,兩種不同領域不斷撞擊摩擦,相互侵蝕,在空中生成一道道扭曲的裂痕。
雨晴眼中的星光每閃爍一次,便有無數星辰憑空生出,無窮無盡,而謝無涯身邊的青蓮卻越來越少,腳下的冥河也在夜空的侵蝕下不斷縮小。
而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小心的閃避著一道道足以撕裂空間的裂痕,迅速拉近和雨晴的距離。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身影突然浮現在雨晴背後,一把通體湛藍晶瑩剔透的水晶劍無聲無息的刺向了她的後心。
雨晴微微一驚,然而在洞察之力下,任何偷襲都無所遁形,她根本沒有轉身迎敵,而是隨手掐了個訣,那個偷襲者便彷佛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身子一個踉蹌,本來志在必得的一劍刺空,從她身邊掠過。
雨晴伸手向她背上輕輕一指,星光閃動間星辰之力已突破了她的身體,將她重創。
一聲悶哼中,一個白衣女人跌倒在地上,雨晴定睛望去,卻發現那竟是一個面容冷艷的絕美女子,細眉緊皺,淡唇微泯,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只是她的表情始終都是一成不變的冷漠,彷佛冰雕的一般,一股冰冷的氣息自然而然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人渾身發冷。
就在雨晴發楞的功夫,謝無涯已經搶到了她的身前,由蓮心所化的長劍閃著青光刺向她的胸口。
雨晴眉毛微挑,伸出二指將那閃爍不定的青光連同劍身一起夾住,另一隻手一招,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晶劍騰空而起,如閃電般射向謝無涯的後心。
謝無涯絲毫不理會破空而來的飛劍,一聲大吼中身上的蓮花盔甲驟然散開,旋轉著飛出,形成一面面盾牌擋在他的身後。
在他澎湃魂力的催動下,劍鋒上頓時新生出一朵朵蓮花,又連成細長的鎖鏈,從劍尖上探出,向著雨晴纏繞了過來。
然而在無窮無盡的星辰之力前他始終處於劣勢,花瓣鎖鏈尚未纏住雨晴,水晶劍已連破八副甲片,只剩下最後一道蓮甲還在苦苦支持。
就在鎖鏈合圍,將要把雨晴困入其中時,那把水晶劍也已突破了最後一道屏障,刺入了謝無涯的後心,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雨晴悠悠的嘆了口氣道:「我已控制不住這星辰之力,遲早都會失去意識變成魂奴,但在那之前我會點燃體內的魂力,化為星屑消散在這個世界中。你既已棄我而去,便不必再為我牽掛,這又是何苦呢?」「我不許。」
謝無涯咬著牙重複著之前的話,血正從他的嘴角流出,插入他體內的水晶長劍一分一毫的刺入,劍尖離他的心臟越來越近,而他卻對此渾然不絕,仍頑強的催動最後的魂力,操縱著那條青蓮鎖鏈一分分收緊。
望著那執拗的眼神,雨晴似乎又看到了星光下那個少年走入湖水中的背影,一般無二的決絕與堅定,他到底還是他。
無奈的嘆息中,她收回了雙手,水晶劍在刺入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前停了下來,從謝無涯的身體里退了出來,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同時,謝無涯手中的長劍也點在了雨晴的胸口,無數青色的鎖鏈從劍上噴涌而出,層層疊疊的將雨晴束縛在其中。
紋在她後背上的半人蛇女再次被一道道蓮花鎖鏈緊緊捆綁,不甘心的掙扎了幾下後便重新歸於平靜,半睜的雙眼也緩緩閉上,再次睡去。
失去了星辰之力的支持,漆黑的夜空層層褪去,重又回到了那個風雪交加的世界。
飛揚的烏黑長發軟軟的披散了下來,暗淡的光芒在雨晴眼中一閃即逝,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雙腿一彎,向後倒了下去。
謝無涯搶上一步,抱住她,脫下碎裂的青衫將她赤裸的身體裹住,伸手到膝下,打橫抱起了昏迷的少女,向著停在海邊的小船走去。
而那個受了傷的白衣女子也掙扎的站起,步履蹣跚的跟著謝無涯離去。
風帆招展,黑龍船在漫天大雪中乘風破浪,緩緩駛離了小島。
海灘上一片寂靜,似乎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從未發生過一樣。
若蘭靜靜的躺在雪地里,臉上的肌肉已經完全鬆弛下來,雙眼半閉著,小口微微張開,露出半截雪白的上齒。
如果不看那破爛的身軀和流了一地的內臟,而只看那安寧平靜的面容,便會覺得她只是沉沉睡去,唯一不同的是那一串被凍成冰棱卻還掛在她雙頰上的淚珠。
死後她的身體變得冰冷,雪花落在上面再也不會融化,沒過多就,鵝毛大雪便形成一條白色的鵝絨被將她完全蓋住,同時也蓋住了她身下的那一大片殷紅,於是海灘上再次變成了單調的一片銀白。
漆黑的夜如霧般環繞著她,雨晴獨自一人在沒有盡頭的荒原上緩緩走著。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半點生氣,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只有一片片單調的褐色沙岩,偶然有一兩棵枯樹,卻早已石化。
在這個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的世界中,她如孤魂一樣不知道已遊蕩了多久,卻始終不知疲倦的向前走著。
再濃的夜也遮不住她的視線,再廣闊的荒原也擋不住她的腳步,只因在看不見的地平線盡頭,在那茫茫雪山中,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她,讓她無法抗拒。
黑暗如河水般在身邊流動,推動著她已變得麻木的軀殼,閃耀的星辰變成一座座燈塔指引著方向,她越過荒原,翻過雪山,向著那星光最密集,卻黑的最濃重的地方前行。
連綿的山巒之巔,那個呼喚她的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彷佛已等了她千年。
她的身軀比周圍的山巒更加高大,即使仰起頭望去也無法看清她的全貌,她的頭幾乎與天空相連,飛揚的秀髮化作夜空中層疊的雲漂浮在風中,巍巍眾山在她的腳下不過是一方微不足道的凸起,即使是那無邊無際的茫茫荒原也被她巨大的陰影遮住。
在她面前雨晴比螻蟻更加渺小,但她仍抬起頭鼓起勇氣問:「你是誰?為什麼要找我來?」「我就是你,或者說你是我的一部分。」聲音飄渺虛無,彷佛來自天穹,卻格外清晰的直接在她心中響起。
「胡說,你不是我,我叫雨晴。」
「雨晴?那只是你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個代號,很快你就會忘掉它」「我不會。」在無盡的神威下,少女依然倔強的堅持道。
「你不想成為神,與天地同壽嗎?」
「與天地同壽有什麼好?像你一樣變成一座破石頭山,縱使看盡滄海桑田萬物幻滅,卻始終是一塊石頭,又有什麼意思?」「擁有無盡的力量,掌管九天,不受諸般束縛,這樣不好嗎?」「神能變化萬千,只要隨你心愿。」
說話間,高大的身影消失了,雨晴面前出現一個身穿黑裙的女人,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彷佛是她在鏡中的倒影。
看著那一般無二的面容,雨晴突然大笑起來:「你怎麼長得如此讓人討厭。」黑裙女人淡淡一笑道:「你不願,只因未曾遍歷紅塵,你不喜,只因被痴迷所困,終有一天,你會看破塵世,凡心盡滅,成為我的一個分身,這就是你不可改變的命運。」「去你媽的命,去死吧。」
咆哮聲中,雨晴毫無徵兆的拔出了匕首,猛地刺了過去。
令她頗感意外的是刀刃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黑衣女子的胸膛,直沒到刀柄。
那女子看了看插在挺拔胸脯上的匕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張,搖了搖頭,化作一團星屑,隨風飄散。
雨晴喘著粗氣,盯著對面的黑暗,身體微微顫抖著。
隨著每一口喘息,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翻湧的血填滿了她的喉嚨。
「難道這就是我的歸宿嗎?」
她絕望的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發出一聲不甘的嘆息。
纖長的手指握住染血的刀柄,用力氣拔出。
鮮血異常猛烈的噴濺出來,灑在地上,彷佛一朵朵綻開的桃花,為漆黑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詭異的亮麗。
「我說過,你就是我,一個神不可能被殺死,死的只是那個叫雨晴的女人。」黑衣女子重新變成了頂天立地的巨人,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可褻瀆的威嚴。
血不斷的從雨晴的嘴裡咳出來,而她卻連伸手抹一把的力氣也沒有,她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山谷外走去,在身後流下一長串殷紅的腳印。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亂,卻沒有停下腳步,此時她唯一想做的只有離開那片最濃的黑暗。
然而那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隨著她每一步踏出便擴展一分,每一分便綿延千里,數步之間,整個大地已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所吞噬,連星光也不再可見。
「這是命運,你逃不掉的…… 」
響徹天地的聲音仍然在山巒中不斷迴響,而雨晴卻再也聽不到了,她面朝下倒在地上,血已流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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